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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瘧疾-《替天行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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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獵并沒有想那么深,十三歲的年紀,對自身形象并無太高要求,至于國人認同,家族歸屬等情感亦無清晰概念。他想的很簡單,萬一有機會把自己的各項證件追回來了,卻因頭上沒了辮子而不被朝廷認可,并失去進入學堂深造的機會,豈不是對不起爺爺么。可是,將證件追回來,又會有多大的可能呢?

    羅獵陷入了矛盾之中。

    一支香煙抽完,阿彪將煙屁股扔到了地上,再用皮鞋尖碾滅了,見羅獵仍舊沒做出決定,臉上露出不快神色。“給臉不要是吧?你當你是誰呀,求著你了是么?”阿彪拋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向著樓房的方向走了幾步,沖著樓房門口的一個兄弟喊道:“跟濱哥說一聲,這倆小子始終不愿意剪辮子。”

    羅獵的心思已經有了動搖,可挨了阿彪這通臭罵,登時激發出內心的憤恨。摸了摸口袋,萬幸的是落在警察手中后,并沒有被搜身,那二十美金仍舊在身上,只不過有些濕漉而已。安翟見羅獵掏出了口袋中的鈔票,心領神會,跟著也掏出了口袋中的兩張美鈔,遞給了羅獵。羅獵接了過來,然后打開另一側車門,下車后,將四張美鈔放在了車頂上。

    “這兒有四十元美金,放我們走!”

    阿彪轉過身來,看了眼羅獵,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古怪。“放你們走?你當這兒是菜市場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羅獵面無懼色,理直氣壯道:“你們濱哥花了三十美金從警察手中將我們兩個買下來,現在我還給你你們濱哥四十美金,還不夠么?”

    阿彪哭笑不得,心忖,跟這倆孩子怎么才能說明白呢?入了金山安良堂的門,便早已不再是錢的問題,若是濱哥高興,不單會放你走,甚或倒貼你一百刀,若是濱哥不高興,任由你拿來多少錢,也只有尸沉大海這么一條歸宿。

    曹濱上了二樓,進了書房,卻對外面不太放心,于是來到窗前,掀開了窗簾,靜靜地看著樓下。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小羅獵下了車,擺上了美鈔,然后跟阿彪對上了兩句話,這些行為,曹濱已經猜到了七八分。而這時,手下兄弟在門外稟報說,那倆孩子仍舊不愿意剪去辮子。這更是驗證了曹濱的判斷。

    在海關警署,曹濱只看了羅獵一眼,便斷定,加以培養幾年,這小子定將成為他金山安良堂的棟梁之才。將這倆小子帶出警署上了車,羅獵無論是走路還是坐著,其姿態都說明他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這一點,更是得到了曹濱的喜愛。不單如此,在車上的簡單對話中,羅獵顯露出不卑不亢的態度,使得曹濱在喜愛之余還有那么一點震驚。二十年前初到金山時,曹濱已經有了十五歲,而十五歲的曹濱,絕對沒有那份淡定從容。

    樹木成材需扶正,璞玉成器需雕琢,人若成龍多磨難!

    曹濱推開窗戶,輕咳一聲,然后揮了揮手。

    樓下,阿彪見狀,瞬間明白了濱哥的意思,頗為無奈地聳了下肩,轉身對羅獵道:“你說得對,你說的非常對,好吧,大門就在那邊,想走你就走吧。”看到羅獵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阿彪在后面又喊了一句:“回來!把錢拿上。”

    聲音足夠大,羅獵肯定聽得清,但他并沒有回頭,連腳步也沒停下。安翟急忙跟了上去,悄聲道:“羅獵,他們不要咱們的錢,你為什么不拿回來呢?”

    羅獵繞過了水池,徑直走上了那條青石磚鋪成的林蔭徑道,并回答安翟道:“我爺爺說,大丈夫立于世,最好不欠別人的情。”

    走出了鐵柵欄做成的大門,眼望著陌生的環境,再想到自己已是身無分文,羅獵的心頭不免生出一股悵然情緒。

    “羅獵,別擔心,我會算命,餓不死咱們。”

    羅獵深吸了口氣,在猛地吐出,對安翟道:“安翟,咱們還是把辮子給剪了吧。”

    “為什么?”

    羅獵道:“你剛才沒聽那個叫阿彪的說么?要是不把辮子給剪了,人家警察就會把我們再抓起來的。”

    “可是,你剛才為什么不愿意啊?你剛才要是答應了,咱們還能洗個澡換上新衣服。”

    羅獵愣了下,抬起頭看著街面上光怪陸離的各色招牌,苦笑搖頭,道:“貧者不受嗟來之食,我爺爺說,男人活在世上,可以貧窮,但不能沒有尊嚴。”

    年少不知世道難!

    羅獵幼時喪父,是母親一手把他拉扯到了七歲,那段時光的生活確實艱辛,但有爺爺的偶爾接濟,娘倆雖然吃不上好的,但也不至于餓了肚子。到母親病故之后,爺爺將羅獵帶到了身邊,羅獵更是體會不到缺衣少食的滋味。

    人,在有吃有喝之時,談起尊嚴來,完全可以將它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可當他沒吃沒喝快要餓死的時候,尊嚴或許就成了屁話一句,不提也罷。人窮志短,這個一千年前就已經形成的成語,不無道理。

    同樣,安翟也沒怎么受過挨餓的滋味,僅有一次,便是在巨輪之上,而那一次,安翟便放下了尊嚴,摸到了輪船餐廳去偷人家的食物。

    羅獵的話,安翟聽了個一知半解,但一直以來,安翟始終認為羅獵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尤其是當羅獵說出他爺爺的時候,安翟更是崇敬有加。這么一位有學識的老者,說出來的話能錯了么?“羅獵,我聽你的。”安翟鄭重點頭,同時向羅獵投來敬佩一瞥,道:“我們沒有剪刀,怎么剪辮子呢?”

    如此簡單的問題卻著實難住了羅獵。放眼望去,街面上倒是有幾家理發鋪,可自己身無分文,人家又怎么可能為自己免費服務呢?目光收回,無意間落在了路邊的一個瓦片上,羅獵的雙眼頓時放出光芒來,“有辦法了!”

    安翟尚在迷惑,羅獵已經奔過去撿起了瓦片。

    “羅獵,你干嘛呀?”

    羅獵沒答話,拿著瓦片蹲了下來,就著路牙石,磨起了瓦片。安翟隨即明白了羅獵的用意,立刻興奮起來,將周圍地面尋了個遍,在遠處也看到了一塊瓦片,立即跑過去撿了回來,學著羅獵的樣子,也在路牙石上磨了起來。打磨物件需要淋水,干磨的效率很低,而且容易出現斷裂情況,羅獵手上的一塊瓦片,磨了斷,斷了磨,巴掌大小的一塊瓦片,磨到僅剩下了一小半,也沒能磨出想象中的瓦片刀來。至于安翟,則更慘,早已經將手中瓦片磨成了一攤碎塊。

    再無他法,哥倆只能茫然向前。

    “羅獵,你喝嗎?”安翟邊走邊問。

    羅獵先是搖了搖頭,隨后又點了點頭。

    “羅獵,你餓嗎?”安翟看到路邊有個廢舊紙盒,下意識地踢了一腳。

    羅獵這次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頭。

    “咱們找個人多的地方,我擺個攤,給人算命,行不?”

    羅獵再次點頭,但又疑道:“可是,咱們什么都沒有,怎么擺攤啊?”

    安翟楞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過身跑回去撿起了剛才踢了一腳的那個紙盒。“在上面寫兩個字不就行了么?”

    羅獵想象了一下,覺得雖然簡陋,但總比什么都沒有的要強。“嗯,那咱們就去試試,走,去那邊,那邊人多。”

    金山的華人勞工始于五十年前,因為在當地發現了金礦,而開采金礦是一項相當艱苦的勞作,驕傲的洋人不樂意做這種辛苦工作,無奈之下,只能向大清朝提出了引入華人勞工的要求。第一批華人勞工被運送到金山后,其中有一個混過幾天金點行當的廣東人一眼便看中了這一塊地域的風水,于是,便逐漸形成了眼前的金山唐人街。

    住在唐人街之中的華人多數絕大都說不好英文,而洋人警察們幾乎沒人會說國語,起初,因交流不暢而發生的誤會是接二連三,后來,洋人警察開創了一個新的管理模式,由華人自己管理自己,而擔負此項任務的便是曹濱以及他手下的安良堂,而洋人警察則只需要管好了曹濱即可。

    曹濱的學習能力非常之強,來到金山后不過三年光景,雖然并沒有多少跟洋人打交道的機會,但仍舊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洋人話,不單跟洋人們交流起來毫無障礙,還能準確把握洋人心思,因而深得洋人們的喜愛。

    剪辮子,是曹濱屬下安良堂的規矩,大清朝的牛尾巴辮子在曹濱眼中實在是缺乏美感,另外,他認為既然來到了洋人的地盤,那么就應該極力融入到洋人們的文化中去,決不能故步自封,在這么一小塊地盤上整出一個小清朝出來。只有盡力向洋人們靠攏,洋人們才會接受華人,而這片唐人區,便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安全。

    安翟翻了幾處垃圾堆,終于找到了一塊尚未燃燒完的煤塊,攤開那只紙盒,在上面寫了‘算命’兩個中國字,想了想,覺得還不夠充分,于是便在下面添了三個小字,看風水。

    路邊一蹲,剛做好的紙板往身前一立,安翟的算命攤也就算開張了。

    華人勞工命運多舛,不管是公開招募來的,還是私下里偷渡來的,每一個踏上了洋人土地的華人,都揣著一顆發財致富的心。可是,理想無限美好,現實卻始終殘酷,華人勞工的生活境況比起在國內來,并好不了多少。命運的捉弄使得一些人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思想,卻無法泯滅了大多數人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尤其是曹濱又為他們樹立出了一個榜樣來。

    這種心態下,算命這個行當在華人勞工中還是有相當的市場。因而,攤子剛擺開,便來了第一個客戶。

    “先生要算命?”安翟的一雙眼睛原本就小,再將眼珠子翻上去,只留下兩道魚肚白,加上他練習已久的神態,一個小瞎子的模樣甚是惟妙惟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算的準了,您賞兩個小錢,算得不準,您就當是聽了我瞎子放了一通臭屁,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先生,您是想測字呢還是想摸骨?”

    金點又分十六術,分別是卜筮、易卦、相術、占星、五行、堪輿、占夢、讖語、拆字、符咒、指迷、奇門遁甲、紫微斗數、天地六壬、太乙神數、鐵版神數。其中后三項乃是點金三大秘術,至今已經失傳。而安翟所說的測字便是十六術當中的拆字,摸骨則屬于相術的一個分支。

    金點行當中,從未有人能將十六術全部都學到手,刨去已經失傳的三大秘術,在剩下的十三項金點術中能精通六項者已是鳳毛麟角,而安翟所拜的師父,也不過掌握了兩項半,測字算是一項,摸骨只能算是相術中的半項,另一全項則是堪輿,也就是俗稱的看風水。

    安翟手中沒有羅盤,自然耍不起堪輿術,也只能在測字摸骨兩項中糊弄一下面前之人。

    華人勞工多數沒讀過書,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完了,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因而,選擇測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翟便是討了這個巧,他實際上對測字術所學甚少,但只是依靠一項摸骨術又顯得自己水平太低。

    “摸骨吧。”求算命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其穿著尚且能過得去,口袋里應該有些小錢。

    安翟的瞎子裝得很到位,那人已經伸出了手來,但安翟并沒有接住,而是跟著伸手,停在了二人中間,等著那人將自己的手移過來放在了安翟手上。安翟卻將那人之手輕輕甩開,翹著嘴角笑道:“先頭后手乃為正道,先手后頭實為旁道,先生,還請將貴頭顱移來。”

    那人皺了下眉頭,稍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將身子向前移了移,把腦袋湊到了安翟的手邊。安翟摸索到了那人的腦袋,自上而下,認真揉摸。

    “先生可是臘月生人?”安翟慢條斯理,拖著腔問道。聲音雖然仍舊稚嫩,但口吻中卻不乏大家風范。

    那人明顯一驚,睜開眼看了下眼前的安翟,道:“確是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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