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反派攻陷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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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硯蹙眉看著施黛。
他幼時被邪修囚禁,待破解替傀之術、將邪修斬于劍下,便孤身一人四處漂泊。
被邪修綁在身邊的那段時日里,江白硯所見之人不多,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殺人越貨樣樣不落。
他年紀尚小,已明白何為人心險惡。
后來行于九州四海,江白硯見到另一種世間情態,或五陵年少鮮衣怒馬,或細水長流煙火人家。
江白硯皆不在意。
世人于他如云煙,所謂眾生百態,不過是畫卷之上無甚區別的墨點,污濁無趣,在心中留不下痕跡。
但……他第一次見到如施黛這般的人。
如果旁人是大小不一的墨點,屬于她的那一團,定要格外張牙舞爪些,撲騰晃悠的模樣,仿佛隨時能從紙上躍然而出。
江白硯猜不透她的心思。
尤其他此刻渾身染血、眼底殺意未散,身旁眾人要么驚惶不定,要么退避三舍,唯恐沾染他的腥氣與戾氣。
唯獨施黛嘰嘰喳喳說個沒停:“江公子這樣厲害,今后與我同行捉妖,還望莫要嫌棄。我已經在刻苦鉆研符法了,不會拖你后腿的。”
江白硯輕哂一聲。
他被厭棄久了,還從未得誰說過一句“莫要嫌棄”。
江白硯語氣淡淡:“怎會嫌棄施小姐。”
話音方落,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呼:“施小姐,江……江公子受傷了?”
這樁連環兇案雖由他們小隊在查,但昌樂坊鬧出這么大亂子,鎮厄司當然要派人鎮壓。
閻清歡與施云聲被幾名鎮厄司同僚護送而來,望見江白硯幾乎被血染紅的白衣,閻清歡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江白硯:“并非我的血,不必憂心。”
他生有一雙狹長桃花眼,瀲滟清潤,不笑亦含情,因慣于偽裝,嘴角時常勾著弧度。
很能蠱人心魄,令人難以察覺這人芯子早已黑透。
唯一知曉實情的阿貍身子抖了抖。
滅世之災時,江白硯執劍含笑的模樣歷歷在目,讓它每每見他唇邊上揚,都有種此人要大開殺戒的錯覺。
“你們有遇上什么危險嗎?”
一行四人總算匯合,施黛放下心來,將兩人迅速打量。
閻清歡的大氅沾滿塵泥,束發玉冠松松垮垮,肩頭有幾滴濺射狀血跡,來自被斬殺的妖鬼。
施云聲有些體力不支,面色隱隱發白,正緊緊握著手中長刀,察覺施黛的目光,沉默瞪她一眼。
“有驚無險。”
回想今夜,如同志怪話本走進現實。閻清歡形貌狼狽,眼神卻是興奮:“施弟弟持刀護我周全,十步殺一鬼,千里不留行。當真有雪中悍刀之意,大俠風范啊!”
鬼打墻出現后,他和施云聲一起被傳送進巷道深處。
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一個是十三歲的小孩。閻清歡本以為要打一場硬仗,瑟瑟發抖,努力把施云聲護在身后。
沒成想,施云聲拔刀而起,殺鬼如切菜,一刀一個。
好冷酷,好孤僻,好有大俠之風。
起初的閻清歡咬緊牙關,試圖當一個靠譜的大人:“弟弟別怕,有我保護你。”
后來的閻清歡一把抱住小孩胳膊:“弟弟帶帶我!”
雖然今夜他的表現略顯窩囊,但問題不大。
哪個話本主角不是從零起步,經過漫長歷練,才終成大器的。
再說,學醫讀書人的事,哪能叫窩囊?他抱上施家弟弟大腿,是能屈能伸。
被天花亂墜一通吹捧,施云聲好似吃到一顆酸橘子,小臉用力皺了皺:“閉、閉嘴。”
說完蹙著眉,不動聲色看向施黛。
發髻沒亂,斗篷有點兒臟,沒聞到血腥氣。
施云聲收回目光。
她沒受傷。
教書先生的尸體在院落居室中,閻清歡身為搖鈴醫,去了屋內驗尸。
施黛大學考了警校,可惜還沒報道,就遇上那起車禍。
她從小就對刑偵探案感興趣,壯著膽子跟在閻清歡身后,臨走前將施云聲托付給一位同僚照看,耐著性子安撫:“我們去去就回。屋子里的情形,小孩子最好不要看,知道嗎?”
雖然她自己也有些發怵。
但在弟弟面前,一定要表現得是個靠譜的大人!
——然后理所當然地,在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殘尸時,險些干嘔。
不知何時偷偷跟在她身后進屋的施云聲:……
施云聲嘴角一挑,語調譏誚:“小孩子最好不要看什么?你被嚇到的樣子?”
他在狼群長大,沒被尋回施府時,過的是茹毛飲血的日子,怎么可能害怕血肉。
只有施黛會將他看作小孩對待,噓寒問暖還不夠,連稍微血腥些的畫面都不愿讓他瞧見。
濃郁腥氣撲面而來,施云聲默不作聲,看了看施黛發白的臉。
她顯然很不適應這種味道,蹙眉捂著鼻子。
麻煩。
沉默一會兒,小孩沉著一張臉,抬手于半空輕輕扇動,帶來幾縷清爽微風。
仿佛只是他自己覺得太腥,一邊扇風,一邊小聲冷哼:“難聞。”
哪有狼族不習慣血腥氣的。
施黛剎那了然,抿唇笑笑,往他身旁湊了湊。
臥房狹窄,空間被腥氣填滿,如同發酵的罐頭。
一具男性尸身橫躺于地面,皮膚被一刀刀反復割開,右手似被野獸啃咬過,掌心消失無蹤。
死者名為陳書之,今年四十有五。
都說術業有專攻,閻清歡今夜戰戰兢兢這么久,面對這具堪稱猙獰的殘尸,竟漸漸放松下來。
“淡紫云霧狀小塊尸斑,尚未有銅錢大小……”
將狐皮大氅脫下,閻清歡毫不在意地面污血,小心翻動尸首:“此人遇害約莫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
施黛:“我們從鎮厄司動身前往昌樂坊,恰好是半個時辰之前。”
他們之所以趕到昌樂坊,是有人來鎮厄司報官,聲稱在芙蓉園見到了新的志怪故事。
想必在那時,兇手已經對死者下手了。
“傷口出血極多,噴射狀。”
閻清歡垂首,借著燭火,端詳尸體上的數道血痕:“血口邊緣收縮,是生前形成的傷勢——此人活著的時候,就被一刀刀割破血肉了。”
臨死之前,這人受過難以想象的折磨。
前胸、脊背、手臂、大腿,每一處肌體皆被銳物切割,宛如凌遲。
閻清歡學醫多年,對尸身枯骨屢見不鮮。無論瞧上去有多瘆人,不過一灘血肉罷了,不像活人和厲鬼,能眨眼間要他小命。
“脖子上有條勒痕,色澤深紅,乃死前所致。至于手腳和小腹的撕扯傷……”
閻清歡道:“應該是他死后,被妖鬼分食形成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一名鎮厄司同僚雙手環抱,輕嘶一聲:“生前千刀萬剮,死后還要被妖邪啃食。”
“昨日永慶坊中,尸體同樣凄慘。”
江白硯道:“兇手將死者折磨至遍體鱗傷,并剝下他的皮。”
虐待死者,說明積怨已深。
“啊——”
施黛恍然:“昨天被傀儡師張貼的志怪故事名為《畫皮》,死者被剝下了皮肉。今日的故事是《縊鬼》……死者脖子上,恰好有條勒痕。”
原來這些故事不僅昭示著被傀儡術操縱的妖鬼,還明示了被害人的死法。
“這還真是,”閻清歡眼角一抽,“囂張。”
放眼整個大昭,行事如此猖狂的兇手能有幾個?那些志怪故事大大咧咧往城墻上一貼,幾乎擺明是在同鎮厄司挑釁:
有本事來抓我啊。
“今晚被這樣一鬧,明天恐怕整個長安城都能知道,有人在依照鬼故事殺人了。”
鎮厄司同僚長嘆一聲:“我們把昌樂坊里里外外搜尋過一遍,傀儡師壓根沒留線索——妖魔鬼怪蜂擁而至,將那家伙的氣息全蓋住了。”
這要怎么查?
施黛想了想:“今天貼在芙蓉園的紙,你們撕下帶來了嗎?”
他們聽人報案,火急火燎來了昌樂坊,沒來得及去看看芙蓉園里的志怪故事。
同僚聽罷點點頭,朝窗外低呼幾句,沒過多久,有人送來一張薄紙。
紙張纖薄,有些粗糙,并非純粹的白,而是泛著淺黃。
紙上的字跡蒼勁有力、鐵畫銀鉤,內容與報案人所言大差不差,是冤魂索命的傳統劇情。
江白硯伸手,輕捻紙頁:“纖草紙。”
不愛念書的施云聲聽得云里霧里,用慣了名貴宣紙的閻清歡一臉茫然。
“纖草紙以皮料與草莖制成,色黃微韌,薄如蟬翼,極為罕見。”
江白硯低聲:“纖草紙產于長安周邊,因造價高、書寫困難,很少有人再造。”
總而言之,就是成本高,品質差,已經退出市場。
施黛立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傀儡師如果單純只寫故事,用街邊隨處可見的麻紙就好。特意選用市面難尋的纖草紙……是不是說明,這種紙有特殊意義?”
江白硯安靜看她一眼,輕輕點頭:“明日,我去查造紙地。”
在房中繼續待了會兒,好不容易能離開,施黛走出院落,長長出了口氣。
夜里微風醺然,一輪明月當空。
因有鎮厄司出面,不久前游蕩于此的妖魔邪祟盡數消散,長街總算恢復往日靜謐。
“你就是施黛?”
身后響起清亮女聲,施黛循聲望去,是個著火紅石榴裙的年輕姑娘。
這姑娘濃眉大眼,眉宇肆意張揚,雙手環抱將她細細打量:“我名柳如棠,隸屬卯司,是沈流霜的朋友。”
一晃眼,施黛看見盤旋于她脖頸上的一條白蛇。
“是我。”
施黛含笑點頭,好奇道:“這位是,柳仙?”
大昭以東以北,常有生靈修煉成精怪。
人們將此類精怪稱作“仙家”,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狐黃白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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