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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蘭芝被斥責(zé)得抬不起頭來，卻也無力反駁，只能老老實實地聽著。

    “兩三年前，琳琳回家的時候，我就看到她的腿時不時地彈一下，我以為她是缺鈣，囑咐她多喝牛奶。從那時候開始，那個東西就長在她膝蓋里了吧？這兩三年以來，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腿疼？你有沒有往心里去過？”

    恍惚中，李蘭芝想起喬琳一次次說腿疼，就在出發(fā)去省城前一天，還讓自己陪她去拍片子……可自己到底是有多粗心，竟然從來都沒有把她的病痛放在心上？

    看著大女兒的神情，姥姥便明白了八九分：“她還是個孩子，如果不是疼到一定份上，她怎么能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你是她媽，你不關(guān)心她，誰關(guān)心她？別人生的孩子，你捧在手心里當(dāng)寶貝；從你肚子里蹦出來這個，你把她當(dāng)根草！琳琳明天動手術(shù)，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我都要把她帶走。就算她瘸了，我照顧她一輩子！我今天把話放這，我說到做到！”

    喬建軍急了：“媽，我們倆是不對，但您也用不著……”

    “用不著什么？琳琳交給你們，才是落到后爸后媽手里了！必須讓她離開你們一段時間，你們才能真心實意地反省！”

    姥姥畢竟年紀(jì)大了，盛怒之下，她眼前有點兒發(fā)黑。但是她固執(zhí)地推開女兒女婿，走出樓梯間，等著電梯來，她要去給喬琳買點好吃的。

    姥姥出來后，站在門外的燕大夫迅速地閃到了一邊。他偷聽了之后才知道，喬琳的病很大一部分是由父母的疏忽給拖成這樣的。聽說這個小姑娘剛在省里的健美操大賽中得了一等獎，如果以后不能再跳舞了，那就太可惜了。在為喬琳感到惋惜的同時，他也在心里將喬家夫妻譴責(zé)了一番。聽到姥姥這番痛斥，他心里也暢快了許多。

    其實，以他的經(jīng)驗來看，喬琳膝蓋上的那個東西很明顯是積液形成的腫塊，看不出惡化的跡象。但是他不敢跟喬家人說，萬一最后的化驗結(jié)果是惡性的呢？那豈不是讓他們空歡喜一場，然后將他們推進更絕望的深淵？一個合格的大夫必須要謹(jǐn)慎再謹(jǐn)慎，千萬不能輕率地下診斷。更何況，喬琳膝蓋上的那個腫塊，就算不是惡性的，那也有致殘的風(fēng)險。所以，他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讓喬家人掉以輕心。

    可是看到姥姥蒼老的背影，他又覺得隱瞞真相太過殘忍。這個老太太，沒人知道她是怎樣頂著炎炎烈日穿過這座陌生的城市，因為不會坐車而在公交車站點來回徘徊，若沒有好心人指點，她都坐不上車；沒人知道她佝僂的腰身如何能背得起半袋子桃子；更沒人知道，在得知外孫女生病之后，她是怎樣一次次向上天祈禱——千萬不要讓孩子生病，如果真有什么病痛，就讓我這老太婆承擔(dān)吧！孩子的人生還有很長，而自己已經(jīng)活了大半輩子了，死也沒什么可惜的了。

    這些都沒有人知道，燕大夫也不知道。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著姥姥上了電梯，跟在了她身后。姥姥坐在候診室大廳捶腿的時候，燕大夫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老人家，我跟您保證，我一定會做好明天的手術(shù)。”

    姥姥很詫異地看了這個年輕的大夫一眼，他長得清爽斯文，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不知道他是誰？燕大夫微笑道：“老人家，放寬心，您外孫女的腿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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