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驛-《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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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盯著她腰間魚符,眼珠幾轉,開口道,“大人不知,我們本是狄山送御酒的,前些日子不知從哪兒漂來這個瘋子,一個快死的人,我們好心給他吃的,救活后被他賴上,連打帶灑,糟蹋光了我們進貢的御酒,不知大人您何處高就?可否為小的們說情?”
夏云鶴皺起眉頭,只見那酒鬼拾了卦幡,串鈴,酒葫蘆,竟去木舟一臥,天寒地凍,他只穿著粗衣麻布,似是不冷一樣。
她回頭看向這四名漢子,笑了笑,“狄山?聽幾位的口音,可是隴地過來的?”
四人面露喜色,連連點頭。
夏云鶴笑道:“皇家從未讓狄山進貢過御酒。”
幾人支吾其詞,訕笑道,“這……這,進貢了不就成御酒了,還請大人您美言幾句。”
夏云鶴正色道:“狄山如今遭了蝗災,顆粒無收,哪有閑糧釀酒?”她抬手指向臥在舟中的卦先生,“再者,酒都讓他糟蹋了,又無對證。我看,你們商量個數字,多少錢,我替那人付了,算我請他吃酒,你們得了錢,也好回去交差。”
四名漢子沉默著互相看了看,問道,“不知大人何處高就?”
夏云鶴還未開口,一道聲音插進來。
“先生,這個人情不妨讓我來做?”
路邊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青頂馬車,話音畢,馬車中跳下一人。
夏云鶴定睛一瞧,居然是錢盒兒。
緊接著,秦王謝翼掀開車簾,望了眾人一眼。在眾人驚詫聲中,施施然扶著錢盒兒下了車。
鴉青大氅勾勒出謝翼修長高大的身影,又見他面龐輪廓分明,眉目英挺,舉手投足自帶貴氣,四名大漢自是噤聲。
謝翼看向幾人,琥珀色的眸子暗藏銳利,緩緩開口,“狄山遭了災,你們還來送酒,這事就此作罷,錢盒兒,去與他們算錢。”
小宦官應了一聲,不卑不亢請四人往旁邊去了。
少年護著夏云鶴讓到一旁,低聲道,“太子近日或有動作,先生,我須提前離開。此去山長水遠,不知何時能再伴先生左右,望先生多注意身體。”
面前漓水滔滔,風又緊了些。
她本以為秦王已經離開,如今見秦王尚未遠行,多了一絲慶幸,又聽他說了這些話,心下稍寬。便從袖中摸出封好的狼毫筆,捧給謝翼,輕聲道,“殿下贈我平安符,今日殿下遠行,聊贈毛筆一對。要習武,亦要修文,不可偏廢。”
謝翼雙手鄭重接過,說道,“這是多久前的事了,先生還記得那個荷包。我無意中在母妃寢宮翻出的,是我那時唯一能送先生的物件,先生如今贈我中書君,我自當時時珍視。”
兩人相視一笑,卻聽水邊一人笑將起來,自解了酒葫蘆,獨酌一口,兀自唱到。
“大醉不知何年月,渾如一夢枕舟中。人生惘惘迷似幻,哪堪閑釣功與名。昨日黃土蓋枯木,今朝漓水載孤舟。天蒼蒼一片乏云沒,草萋萋又憶隴中客。真也罷,假也罷,落得個閑云伴野鶴。”
水邊風大,吹得那卦先生髭須亂飛,他又高舉串鈴前后搖動,哈哈大笑。
那四個彪形大漢聽見聲音,對那卦先生吼道,“瘋子,死遠一點。”
夏云鶴聽那卦先生與四人一樣口音,忍不住多看那人幾眼,卻是瘋瘋癲癲,叼了個蘆葦莖哼哼,再聽不來后面唱的什么。
那四個彪形大漢還欲再罵,謝翼給錢盒兒使了個眼色,錢盒兒冷笑著向四人開口,“我家主子都沒表態,輪得到你們出聲趕人。領了錢還不速速離去,少在這里現眼。”
四人唧唧噥噥一陣,訕笑著收拾過包袱往南去了。
錢盒兒過來垂首道:“主子,驛站人都清干凈了。”
謝翼輕聲“嗯”了一聲,看了水邊搖頭晃腦的卦先生一眼,轉頭對錢盒兒道,“等會小沈將軍要來,你去盯著。把衣服備好,孤等會帶幾名親衛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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