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李幼白看來,今日山中所發生的一切,算不得什么大事,不過是一次試探。 像一頭下山猛虎,在真正撲殺之前,用爪子不輕不重地在地上刨了刨,掂量一下這片土地的斤兩。 真正的西路大軍,那股足以碾碎山川的氣勢,還藏在更遠處的云霧里??杉幢阒皇翘匠龅淖ρ?,那股子血腥味,已在群山間彌漫開來。 天光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燕寒川見到蜂雀的時候,最后一抹霞光恰好被山脊吞吃凈。他站在高山的峭壁上,像一尊與山石融為一體的雕塑,目光越過深淵,望向山的那一頭。 蜂雀帶來的南路軍情,言語簡練,卻字字如鐵。宋義降了,兵不血刃。馮劍甚至沒來得及拔出他的劍。 聽著這些,燕寒川那張仿佛被刀斧鑿刻過的臉上,依舊瞧不出半分波瀾。 他本意調顧鐵心南下,就是兩手準備。 要么雷霆萬鈞,將宋義那支雜牌軍碾成齏粉;要么釜底抽薪,讓宋義這把刀子,從背后捅進墨家的腰眼。無論哪個結果,都在他算計之內。 黑風山,宋義。在他燕寒川的棋盤上,不過是些能隨時丟棄的草寇棋子。 能拿來消耗墨家,便是它們最大的用處。 至于前些天南邊鬧出的動靜,他早就洞若觀火,想來兵家那個老鬼,只怕也已從中嗅出了味道。 心思流轉,如山澗潛流,直到聽見伏念焚毀部分糧草這幾個字,他才終于有了些許動靜,微微側過頭,望向垂首侍立的蜂雀。 “人呢?” “力竭,墜崖了。天黑路險,不好打探,明日一早會有人將他的人頭送過來?!? 燕寒川的視線,重新投向那片被夜色浸染得如同濃墨的斷水涯,一只手在袖中悄然握緊,骨節發白,卻再沒有言語。 只是那么站著,任由山巔寒風如刀,一遍遍刮過他的衣袍和身軀。 蜂雀不敢久留,將事情復述完畢,便轉身乘上白鳳。 她指間緊緊捏著那枚令牌,臨行前回望了一眼那座即將被秦軍鐵蹄徹底吞沒的山峰,好看的眉眼輕輕一蹙,隨即一人一鳥,便如一滴墨,悄然融入了夜的深潭里。 ——- 時日這個東西,最是磨人。 李幼白身在軍營,等她再見到伏念時,他已經成了一顆懸在旗桿上的人頭,在風里輕輕晃蕩。 那一刻,腦海里某些被歲月塵封的畫面,像是被風吹開了塵埃,一點點清晰起來。 其實,她記得很清楚。 那場幾乎改變不了天下走向的戰役,距今已有十幾年,那些人,那些事,她不曾全忘。 只是他們墨家依舊在走那條自己認定的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而她的想法,卻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日頭毒辣,明晃晃地照著。 旗桿上,伏念的人頭被一根粗繩吊著,發絲凌亂,隨著山風來回擺動。 再沒有了往日里那份玩世不恭的鮮活氣,面色灰敗,嘴唇緊抿,瞧著倒像是睡著了,死前似乎并不如何痛苦。 “掛桿上那個,聽說是墨家逆黨里一個頭頭,一手輕功,神出鬼沒的...” 傷兵營里,河二靠在木樁上,瞇著眼朝那邊眺望,嘴里閑閑地說道。 郭舟順著他目光瞥了一眼,像是被燙到似的,飛快地把頭扭開,皺著一張臉,低聲道:“厲害頂個屁用?逆黨就是逆黨,早晚都得讓咱們秦軍把腦袋一個個砍下來!” 今日軍營里除了尋常警戒,并無進攻的跡象。 李幼白天一亮就留心觀察過,昨日攻打斷水涯的,只是先鋒營里的一部分兵卒。 大軍主力想要像潮水一般漫上這等險峻山巒,并非易事,得一步步來。 她聽著那兩人的閑聊,沒有插話,只是領著木錦蓉在傷兵營里穿行,檢查傷員的恢復情況。 在燕寒川下令總攻之前,對于她們這些負責醫護的八軍而言,日子尚算平靜。 又過了兩日,群山開始變得擁擠。 一隊隊甲胄鮮明的兵卒,如蟻群般沿著山路蜿蜒而上。鐘不二率領的陷陣銳士營完成了前期的破障任務,接到命令后緩緩后撤,將攻堅的位置讓給了后續抵達的部隊。 更多的旌旗,更多的兵種,出現在李幼白的視野里。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