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神臨之境,是天人之隔。 修行者一路跋涉,至此才有壽限上的突破,真正擺脫凡身。金軀玉髓,神而明之,享壽五百一十八年。 強如道途尹觀,面對岳冷,也只能拼死入邪,搏出一場錘煉。得成神臨之后,轉身就跑。 強如天府外樓重玄遵,面對海族沖翼王,在交戰后拼死逃脫,便已沸騰海外,聲名遍傳。 神臨之前與神臨境,是生命本質上的差距。 所以‘革蜚’絕不懷疑,他能夠殺死面前這些人。 區區外樓,就算再強,又如何能跨越天塹? 這是修行世界數萬年數十萬年驗證的真理! 但面前的這些人,竟然一個比一個囂狂,一個比一個張牙舞爪。 沒有退的,沒有避的,甚至沒有一個愿意談判的! 那刀向顱門來,劍往心口戳。 拳頭對著咽喉,巴掌沖著臉! 更別說還有一桿長槍貫天靈,有人以神魂之力直接對撞他的靈識! 究竟誰是弱者? 究竟是誰神臨?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斗,可也是一場荒謬的對局。 幾乎顛覆了‘革蜚’的修行認知。 他當然憤怒,可憤怒之中,生出一縷涼氣來——這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人? 上一次的試煉距今也不過十三年,山海境之外的世界,難道發生了什么劇變? 此時此刻,他全身所有的要害,都籠罩在堪稱恐怖的攻勢里。 每一塊肌肉,都有被刺痛的感覺。 而他靈識所籠罩的“域”,竟根本起不到壓制的作用。 這些人個個騰如蛟,飛似鳳。撕碎了規則,生猛地前驅。 混亂的被斬碎,顛倒的被撥正。 唯有刀光劍光,拳影掌影,以及那根本就凝成實質的目光、刺破長夜的槍芒……在肆無忌憚地前行! 斗昭、祝唯我、魁山、月天奴、王長吉、姜望,這是什么樣的陣容? 如左光殊這樣的天之驕子,道術天才,因為修為只在內府層次,也根本無法插手戰局。只能遠遠避開,以免反而擾亂了攻勢。 這是無論刀術槍術劍術還是武道佛法神魂,都已經抵達外樓層次最強那一級的力量。 除了魁山稍有不足,個個都有資格爭外樓第一! 即使是此刻的‘革蜚’,擁有如此力量,也感受到了壓力。他不得不正視這種壓力。 他的血液開始奔流,是大江大河,浩浩蕩蕩地奔涌。 在奔涌之中,帶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這種力量使他如在云端,可以居高臨下,俯瞰蕓蕓眾生。 看那生死幻滅,將無數的掙扎握成一場空。 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厚重綿延的烏云,連云接遠,遠在天邊,沒有盡頭可言。他往前看,無盡云海里,圈出來一個圓形的空洞,不知通向何處。 在烏云的邊緣,有一個氣質疏冷的男子,背對著他,手持釣竿,獨坐垂釣。 那個烏云中的空洞,如此便像一方圓池了。 ‘革蜚’上下左右地打量著,烏青僵白的臉上,擠出了一點欣賞。 “此等神魂運用之妙,吾等聞所未聞!這是什么樣的秘法?”他問。 垂釣的男子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說話。 手持釣竿,似是凝固了一般。 或許他本就是一個安靜的人。 他從來沒有打擾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不容忍他。 ‘革蜚’根本無所畏懼,自顧自大步地往前走,走到云池邊緣,往下一看。只看到烏云之下,是霜風黑雪,驚雷橫空。在癲狂的末日景象里,一根長長的釣線,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遠處。 “你在釣什么?”‘革蜚’又問。 王長吉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淡聲道:“你。” 剎那間天昏地暗,風云突變。 一眼看不到頭的烏云瞬間散去,兩個人在風雪雷電混雜的末日里墜落。穿越颶風和暴雪,掠過崩碎的浮山,和此方空間不斷炸開的黑色裂隙……無盡地墜落。 ‘革蜚’很平靜,穿過風和雪,他有足夠面對一切變故的力量。所以他平靜。 但與他保持對視的王長吉,更平靜。 那定住他的篤定眼神,仿佛在描述一個再真切不過的事實——抓到你了。 嘭…… 此時根本沒有聲音的概念,但確實是什么炸開了。 神魂之力外顯于世,凝練如一,即為靈識。它是能夠具現于現世,可以直接干涉物質的力量。 是神魂之力的升華,本質的蛻變。 也是神臨修士區別于凡軀的根本之一。 ‘革蜚’直接鋪開了靈識,沒有半點猶豫,用海量的靈識之力撐爆了這詭秘難測的神魂戰場! 他的確不必要執著于神魂層面的交鋒。 他也有足夠的靈識力量可以碾壓一切。 但現實就是,他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以神魂應用的技巧,破解那個神魂戰場…… ‘革蜚’毫不在意。 生死才是唯一的解說,其它任何方面,都不能闡述戰斗。 現在他已經從那雙平靜疏離的眼睛里掙脫出來。 然后他必須要面對,那桿初時點在眉心,后來貫向天靈的槍。 也不止如此。 有刀劈顱門,有劍撞心口…… 所有的攻擊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彼此絕不干涉,甚至在如此暴烈的情況下,能夠做到某種程度的呼應。 恍惚間他好像面對的不是六個人,而是同一個人,完美地釋放了六種攻勢。 非常精彩。他想。 在靈識籠罩的“域”里,一切都有次序。 同時開始,不一定同時發生,同時發生,不一定同時降臨。 ‘革蜚’有條不紊,只往前踏出半步,便暫時擺脫了拳勢,與那槍尖的距離拖遠了一寸。他抬起右手來,按出一團幽黑如深淵的漩渦,去迎那一柄凌厲的刀。 可是掌心的漩渦直接被劈散了! 代表著神性滅的刀光勢如破竹,落在他的手掌之上,被他驟然灌注的神力所抵抗。 ‘革蜚’暗道不好,第一步就出現了不協! 不……已經是第二步,第二次的疏漏。 他低估了斗昭的刀。 心頭悄然籠上了一層陰影,但‘革蜚’仍然展現了對得起神臨層次的反應。 洶涌得已經沖出了手掌的神力,如絞索一般,抵住了神性滅的刀光,將其深深糾纏。 他反手一抓,強行抓住了刀鋒! 把疏漏轉化為機會,以神臨之力,在自己所覆蓋的靈域之中,把握住此刀,堅決下移,倚之抵擋那直撞心口的一劍。 一切都是有秩序的,靈識洞察的范圍里,沒有秘密可言。 ‘革蜚’一邊強行抓住天驍,以之迎接長相思,一邊略略抬眼,看向了那凌空撲來的傀儡禪師。 視線所至,靈識已經撲至,如暴雨將這傀儡禪師澆透,碾滅其身凈土之力!在強行撐爆了神魂戰場之后,靈識之力已經不算充裕,但解決這“偽凈土”,還是對癥施藥,恰當其分。 他在看向月天奴的同時,左手已經按出一團高速旋轉的幽黑漩渦,反托于天靈之上,直迎那被拖慢了一寸的槍尖。 彼方落,此時迎。 有了那一刀的教訓,這一次他灌注了更多的力量,留有更多余裕,勢不讓此槍再進。 神臨層次的力量,可以讓他盡情揮灑,不必斤斤計較。 那明亮的寒星,落在告訴旋轉的幽黑漩渦中心,也不過是漫長的夜幕中,多了一個斑點。 槍和人,不能再進。 ‘革蜚’右手抓刀,左手托槍,展現了一種碾壓式的強大,同時擰身高抬腿! 他這一腳,直接抬到了接近脖頸的高度,恰到好處地踹向了轟來的那只鐵拳。傾注其間的恐怖力量,炸開了褲腿,炸響了空氣,仍然鼓動著暗沉沉的爆聲! 然而同樣是在此刻。 ‘革蜚’右手抓住的那柄天驍刀,忽然炸開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刀芒,銳利得凝成實質,這柄刀好像遍身是鐵刺! 這種突兀的鋒利,如疊浪一般,一層一層地沖擊開來。刀勁愈疾愈烈愈見兇惡,令他抓刀的手,也不由得動搖了一絲。 就是這么一絲細微的動搖。 那困頓的游龍已經躍入了海, 天驍刀擠開了禁錮,就在‘革蜚’的手掌中強行一擰。 刀鋒上流過暗幽幽的光,斗昭人在空中一旋,連身帶勢抽刀,而以抽刀為斬,斬出了皮囊敗! 破滅的光芒立即侵入‘革蜚’的手掌,即使是金軀玉髓,也要自此開始朽敗。 在這種極限的對抗中,天驍刀抽到了盡頭,刀勢也斬了盡處。 ‘革蜚’右掌空空,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 斗昭以外樓之刀鋒,將他的空門生生斬開了! 這時機如流光一瞬,一個眨眼就足夠消失千百回。但畢竟出現過。 對有些人來說,出現過,就夠了。 只要出現,就能把握! 便在斗昭抽刀至盡處的同時,‘革蜚’想要用天驍刀去阻擋的那柄劍,清晰地洞入了戰場。 那披風浴火煊赫而至的姜望,把握住這流光一瞬的時機,在‘革蜚’微微后仰、右掌空張的同時…… 一劍將其貫穿! 劍意在咆哮,劍氣在迸飛。 姜望持劍貫掌,流火繞身,身后霜披飄展! 他似仙人之姿,劍勢卻極致兇殘。他的人還在往前,他的劍還在往前,長相思帶著‘革蜚’的右掌,以不可抵擋的氣勢,直往‘革蜚’心口上釘! 斗昭那一刀,是在為此劍開路! ‘革蜚’的右掌就這樣反張著,被兇殘地釘在了自己的心口前,距離心口,已經不到半寸。 但是停了下來。 ‘革蜚’的右掌停住,像一座山,像一堵墻,不肯再動搖。 他的指骨用力,筋肉繃緊,磅礴到難以想象的力量,禁錮著氣勢煊赫的這一劍。如似天地相合,是整個靈域力量的瞬間集中,以了此極危之局! 如擎天之柱倒傾的劍勢,被天地所傾覆。 手骨如枷,不使長相思再寸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