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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修行的長路上，內(nèi)府境只不過是其中一座小山包。縱是古今第一，也當(dāng)不住神臨一擊。今日那傾海一劍下，我也無力得像只螞蟻。”姜望搖頭說道：“你就不要再吹捧我了，咱們都是出發(fā)不久的行人，都要努力往更遠(yuǎn)處看。”

    林羨懇聲道：“姜君今日良言，林羨必不或忘。惟愿余生發(fā)奮，能望姜君項背。”

    姜望還真不是一個驕狂自大的人，除了有時候故意氣人或是戰(zhàn)時爭勢，通常只在自家妹妹面前會夸耀幾句。對于林羨話里話外片刻不停的狂熱吹捧，他實在不很適應(yīng)。

    甚至于……有些羞澀。

    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道：“這一次星月原之戰(zhàn)，對手不可小覷……”

    林羨很有信心地道：“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在您的帶領(lǐng)下取得勝利！”

    “……”姜望說道：“我想說的是，你來做這個主將，我來做你的副將吧。”

    林羨一驚，趕緊避席道：“姜大人可是對林羨有什么不滿？”

    “不不不。”姜望扶住他，很認(rèn)真地道：“恰恰相反！在觀河臺的時候，我就非常欣賞你。請你不要多慮。”

    “我是真心實意地跟你提這件事。必須實事求是地說，我于兵法一竅不通，實在不知怎么引軍沖陣。斗殺敵將我當(dāng)奮勇，可統(tǒng)領(lǐng)大軍，我有心無力啊！竊為主將，我有何顏？

    若是尋常的戰(zhàn)爭也就罷了。這一次我們的對手是景國，天下最強(qiáng)，底蘊(yùn)深厚，豈是我們有資格小看的？我是為了戰(zhàn)爭的勝負(fù)，才請你做主將的。”

    他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在進(jìn)一步了解林羨之后，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絕非虛偽的試探，而是真心實意的讓位。

    林羨定定地看了他一陣，確認(rèn)他不是故作姿態(tài)，才長嘆一聲：“您的境界令我如仰高山!”

    “但我不能答應(yīng)！”他說。

    “為何？”姜望問。

    “此事有三不可取。”林羨認(rèn)真道：“將乃萬軍之膽。君天下皆知，而我寂寂無名。君為將則千軍辟易，我為將則人心惶惶。是為膽輸，此一不可取也。”

    “此亂戰(zhàn)之地，孤軍易死。本陣分為十營，九營主將皆齊人。君為主將，人皆助之，我為主將，人皆避之。是為勢輸，此二不可取也。”

    “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我德不能及君，力不能及君，名爵勢勇皆不如，安能位于君之上？是為德輸，此三不可取也。”

    說完，他誠懇地道：“請君勿作此想！”

    姜望聽完，雖然仍不認(rèn)為自己有足夠的治軍能力，卻也被林羨說服了。尤其“勢輸”之論，是他完全可以預(yù)見的。重玄勝等人幫他當(dāng)然不遺余力，林羨卻是誰？

    想到這些，他不由得苦笑道：“但我的確既未讀兵書，又少經(jīng)戰(zhàn)爭。恐誤了麾下兒郎性命！”

    “君若信任末將，便由末將來掌陣。”林羨說道：“君為旗幟，末將為羽翼。旗鋒但有所指，末將引軍直沖便是。”

    他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姜望也沒有再推辭的余地，只道：“那咱們商量著來。能戰(zhàn)不能戰(zhàn)，如何戰(zhàn)，你多費(fèi)心。我愿為本陣一長鋒，你說斬誰，我便斬誰！”

    總的來說，雙方達(dá)成約定。姜望仍為主將，作為第十營的旗幟。林羨掌握軍陣，作為第十營的核心。

    兩人相談甚歡，越聊越覺得對方值得信任。

    當(dāng)下又就戰(zhàn)場許多情況做了討論，立下幾個應(yīng)變的方案……

    直到巡夜的士卒再一次走過帳外，兩人才驚覺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

    “屬下先行告退。”林羨起身道。

    姜望這回卻是不再跟他那么客氣，只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林羨笑了笑：“別送，別送。”

    離席自往外走。

    臨出門前，卻又猛地折轉(zhuǎn)，對姜望深深拜倒：“此戰(zhàn)不論勝負(fù)如何。能與君共事一場，同為袍澤，是林羨的榮幸！”

    說罷，不等姜望回應(yīng)，便大步轉(zhuǎn)身，掀簾而去。

    簾外的星月都壓得很低，似乎伸手可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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