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逐漸清明的姜望,才終于理解,為什么分割神庭前,要先嗅那安神之食香……不然神魂只怕要跳出體外去! 主侍的侍女這時才輕聲解釋道:“這是用玉龍骨粉制成的果子,用一整份神庭作為養料,只養出這五顆。” 桌上的食客無人說話,每個人都沉浸在那種美好的感受中。 心雖清明了,心底還有近乎無限的余韻。 姜望從未想過,吃東西能吃出這般感受來,但就這么真切的發生了。 奉菜的侍者將五只鋪滿醬汁的瓷盤收走,又收了玉碗,象牙筷,只留下極其精美的鳳紋夜光杯。 布菜的侍女們,則打開了四邊廊柱里的暗格。 一個煮了一壺茶,一個點了一爐香,各放在東西窗臺上。 不多時,上來一個左手提著小火爐、右手提著吞龍酒壺的侍者。 近得前來,先是一禮。 再將小火爐放在圓桌正中,將吞龍酒壺架上去,輕輕一敲,便點燃了小火爐。 不多時,壺中酒液就響了起來。 咕嚕嚕,咕嚕嚕,十分輕緩,讓聽者的心,也變得很寧靜。 而后酒香慢慢地浸了出來。 風吹來一縷縷茶香和爐香,酒香因此更通透了。 眾人并不說話,仍在默默享受著那份神庭之果的余韻。 或許是一刻鐘,或許是兩刻鐘。 主侍的侍女提起了火爐上的吞龍酒壺,為姜望倒了一杯酒。 其余幾位布菜侍女,也依樣為之。 “公子請用這一杯,這是今日這一宴的尾聲。”她如是招呼道。 姜望在那種悠悠的快活之中,舉杯一飲而盡。 這酒……似乎并沒有什么滋味。 腦海中這個念頭剛剛發生,剛才在宴中的種種感受,就已經紛至沓來。 滿足、迷醉、快活…… 姜望恍惚感覺自己就是一條龍魚,逆流而上,與天相爭。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龍門,奮力一躍,成就真龍之身! 而后入主神庭,享盡榮華,受萬眾景仰。 最后忽然醒來,原是大夢一場。 剎那間煙消云散,神清目明。 竟有一些悵然。 主侍侍女恰當其時地解釋道:“這一杯酒,名為醒夢。是用玉龍髓釀造而成,今春只起了兩壺,這是其中一壺。” “的確夢醒!”姜望嘆道。 這玉龍、龍門、神庭、醒夢,真是精彩紛呈,世間至味。 姜望不是沒有享受過的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臨淄的衣食住行,都須差不到哪里去。 長樂宮里用過膳,晏大公子請過席,什么四大名館,絕頂珍饈,該去的、該嘗的,差不多都去過嘗過了。 但今日在這黃粱臺,只是三道菜式一杯酒,就已經是姜望生平所享受的第一美味,超過了所有。 真是黃粱一夢,一夢已千年! 酒只一杯,眾人飲罷,侍者便將小火爐與酒壺撤下。 五名侍女也拿走空杯,微微一禮,下得樓去。 只剩下已經用過宴席的五人,還在享受著四面拂來的微風。 大夢雖醒,余韻無窮。 “姜大哥,如何?”屈舜華問主客。 “真乃人間至味!”姜望贊不絕口:“除了見到光殊之外,這是這一次來楚國,最讓我感到幸福的事情了。” 他確實沒有虛言,今日竟因為這一席美食,有了真切的“幸福”的感受。 甚至于他由此生出了一些道術靈感,關于五識地獄之舌獄…… 沒有品嘗過世間至味,如何能夠構建出真正有說服力的舌之地獄? 屈舜華笑道:“能得姜大哥此言,這一席便沒有白設!” 這一桌升龍宴,實是一場升龍夢,夢醒之后,人各不同。 姜望早已名揚天下,倒是比其他人醒得更早一些。 夜闌兒在一旁嗔聲道:“合著往日我吃的宴席,都是白設了?” 屈舜華笑道:“是不是白設了,那得問你自己。光吃席不干活,那怎么成?” “得,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怎么現在吃個陪席也得還債呢!”夜闌兒美眸微轉,瞧著她道:“說吧,屈大小姐,有何吩咐?” 屈舜華看了看她,只輕聲一笑:“回頭再吩咐你。” 左光殊默然不語,楚煜之則語帶感慨:“今日這一席,滋味好像更勝以往,恍惚間可也說不上來。我算是沾了姜兄的光了!” 姜望趕緊道:“這話我可不好意思聽。都是屈姑娘的心意,只是掛了個我的名字。” “姜大哥,我可是真心宴請你,你是主客呢!”屈舜華嗔道:“怎么能說只是掛個你的名字呢?” 她扭頭去問左光殊:“你說是不是?” “你說得對。”左光殊應道。 “好好,是我失言,我向兩位賠不是。”姜望主動道歉,又道:“這席面可不是一般的大廚能做得出來的……” 他細琢磨了一番,問道:“敢問是哪位大人?” “儒家先賢有言,說君子遠庖廚。此言流傳甚廣,因其惻隱也。” 屈舜華笑了笑,看著姜望道:“說起來,在黃粱臺吃過飯的人不少,好奇主廚的人也有很多,卻很少有人往什么大人物身上想。姜大哥,你是怎么猜到的?” 姜望想了想,很幾分認真地說道:“饑則食,寒則衣。天理也。食求細,衣求美。本欲也。惻隱之心,人應有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飽腹之心,人必有之。 惻隱之心,誠是仁者之心,然于天理本欲何加焉? 先賢說君子遠庖廚,不過是彼一時,說與一人聽,不是萬世法。 我想庖廚之中,也多有君子!” 他雖然沒有太多的時間投入烹飪,但是對烹飪之道的喜愛,卻是沒有消減的……至少現在沒有。 所以是很認真地在維護烹飪本身。 說的是——“庖廚之中,也多有君子”。 想的是——“俺姜青羊也是!” 而聽到這番話的夜闌兒,心中的觀感總算又救回來一些。 烹牛宰羊不忍見,自是惻隱。但烹牛宰羊本身,又是為飽腹而行,更是天然之理。 兩者其實都有道理。 姜望在反對的時候,只是理智冷靜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并沒有為了奪人耳目而貶損先賢之言。像他這種年少成名的人,這份克制相當難得。 “姜大哥此言大善,家祖若是聽見了,興許能有知己之獲!”屈舜華笑道。 此言一出,在座除了左光殊外,余者皆驚。 屈舜華的祖父…… 虞國公屈晉夔!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