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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他雖然同意了太寅的計劃。

    但其實他并沒有預(yù)料到姜望的離場。

    總覺得那樣的一個人，會不斷地創(chuàng)造奇跡才對。

    但回過頭來想一想，哪有人會是永恒的主角呢？

    如項氏的擎天之柱項龍驤，那種從年輕時就嶄露頭角、輝煌了一輩子的大人物，不也折戟在河谷么？

    “痕跡是在瞬間被摧毀的，就像那頭禍斗王獸抹掉我的陣法一樣……”

    太寅的表情有些凝重，當然不是因為已經(jīng)被抹去痕跡的姜望，而是因為這山海境本身：“不是說這里只是一個虛幻的世界么？但是從進來一直到現(xiàn)在，這地方給我的感覺和太虛幻境完全不同。”

    “我強調(diào)過，此地虛幻只是說法之一，只是你自己先前更相信這個說法而已。”項北道：“九百年過去了，山海境的真相依然未曾解開。你和我所見的，難道就是真相嗎？”

    他的天橫雙日重瞳里，有著深邃的光：“或許只是一個截面而已。”

    太寅沉吟道：“至少，禍斗王獸的強大和智慧，都是真實的。絕非什么虛妄的想象。”

    “我也進太虛幻境感受過。”項北忽然道：“你說，如果太虛幻境的創(chuàng)造者愿意，能不能直接在太虛幻境里創(chuàng)造現(xiàn)世并不存在的強者？若真創(chuàng)造出來了，我們又能不能夠發(fā)現(xiàn)？”

    眾所周知，太虛幻境里的參與者，都是現(xiàn)世修行者。

    項北這話乍聽很突兀，甚至莫名其妙。但若是往深里想一想，卻讓人有些發(fā)毛。

    太寅忽然脊生寒意，怔了片刻，才強笑道：“太虛幻境自有規(guī)則，制定之后不許任何人隨意更改。即便有隨著環(huán)境發(fā)展之后切實需要調(diào)整的規(guī)則，也是經(jīng)各方協(xié)調(diào)監(jiān)督后才能修訂……這太虛幻境天下列強都有份參與，也都輪值監(jiān)督。”

    句句陳述的是事實。

    也句句都是在安慰。

    相對于太虛幻境這偉大的構(gòu)造，他太寅和項北，其實也是微不足道的。

    至少目前還很微不足道。

    項北于是轉(zhuǎn)問道：“確定姜望是已經(jīng)出局了嗎？”

    “如果我是他，我也沒有辦法。那頭禍斗太強了。”太寅心有余悸：“完全是依靠壓倒性的力量，撐爆了我的陣法……我留下了一部分它的痕跡，下回在靠近之前，七星羅盤就會預(yù)警，但也不知有沒有用，來不來得及。不管是真是幻，這山海境，比你之前說的可怕多了。”

    “我也沒有想到山海境里會是這般……”

    項北說著，忽然住嘴，站起身來，提起蓋世戟，仰頭望天。

    轟！

    從天穹之上，傳來暴烈的聲響。

    似悶雷，似天空炸破了一個口子。

    如此突兀，如此的不可忽視。

    天穹那團不斷放大的黑影，像是一顆天外墜落的隕石，呼嘯著砸向大海。

    又過一兩息，才終于瞧得清楚。

    卻是一個肌肉如山巒的魁梧巨漢，從遙遠的高空砸落。

    強壯到可怕的肌肉，將一身不知屬于何方勢力的制式武服，撐得高高鼓起。

    全身未見任何道術(shù)力量，純粹以肉身與空氣極速摩擦，因而發(fā)出類似隕石呼嘯的恐怖聲響。

    項北已經(jīng)是相當高大雄壯的體魄，比太寅幾乎高出一個頭，也壯上一輪。

    但跟這極速墜落的巨漢相比，卻又小了一輪。

    那澎湃的血氣、純以肉身破空的表現(xiàn)，無不說明這是一位強大的武夫。

    此人是誰？所為何來？

    項北已經(jīng)提戟相對，而太寅卻神情嚴肅地目視前方。

    在視野的盡頭，碧藍的海面之上，也有一個人，踏波而來。

    黑發(fā)如濃墨，暈染在空中。

    微微抬起的下頷線，銳利得如有傷人的鋒芒。在緘默之中，又恰恰說明了他的驕傲。

    倒提一桿長槍。

    人在前，槍在后。

    槍尖只入水半寸，帶出一條淺淺的水溝。

    但竟久久不消失。

    因而從看不到的遠處，一直延伸至此——

    那是無意而發(fā)的，但又恐怖的、凝而不散的槍氣！

    槍過留痕。

    此必傳世之名槍。

    此當驚世之英雄。

    可太寅既認不出來這人，也認不出來這槍。

    他只清楚地看到，在水底，分明離槍尖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一條大魚游過。卻頃刻間千瘡百孔，死得透了。

    創(chuàng)口透光。

    這個銳利如此的男人，

    他就這樣倒拖長槍，從碧海盡頭走來。

    什么都沒有說，但好像什么都不必說了。

    生和死。

    總要有一方，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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