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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更沒人拿住侯君集參與謀反的證據(jù)，然而就在叛軍發(fā)動之后，當(dāng)太子李承乾對侯君集寄予厚望之時，侯君集果斷地出現(xiàn)在太極宮安福門外，面朝宮門跪地請罪。

    跟著他一起來的楊仲龍嚇到了，身后一眾部將也嚇到了，呆呆看著侯君集跪地垂頭的背影，楊仲龍驚愕半晌，他終于明白侯君集為什么說要保他一命了，現(xiàn)在他所做的，正是為了保命。

    是的，叛軍已發(fā)動，勝負未分之前，在皇宮前跪地請罪，于情于理陛下都不會殺他。

    遲疑片刻，楊仲龍想明白了，于是二話不說也跟在侯君集身后跪了下來，垂首伏地請罪。

    身后的部將自然也沒人反對，紛紛跪地，數(shù)十人嘩啦跪了一地。

    靜謐空曠的宮門外，只聞寒風(fēng)呼嘯，大雨傾泄，數(shù)十人跪在漆黑的風(fēng)雨中，仿若一葉葉搖曳在怒海里的扁舟，聽?wèi){天威決定生死。

    不知過了多久，宮門城頭上遙遙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仿若天音垂問，在靜謐的廣場上悠悠回蕩。

    “奴婢傳陛下問話，陳國公侯君集，爾是否仍對朕心存恨意？”

    侯君集一驚，接著伏地大聲道：“當(dāng)初有恨，如今無恨?！?

    城頭尖細的聲音沉默片刻，忽然道：“甚善，陛下有旨，傳陳國公侯君集甘露殿覲見，余者自縛，聽候發(fā)落。”

    侯君集等人伏地謝恩，然后宮門開啟了一線，侯君集獨自起身走入宮門，楊仲龍等人仍跪伏于地，很快有禁軍武士從宮門出來，用繩索將眾人綁了。

    直到此時，楊仲龍等人才深深松了一口氣。

    他們明白，自己的性命已保住了，陣前幡然醒悟，果斷自降，或許事平之后仍會判罪，但絕不會人頭落地。

    …………

    甘露殿，殿內(nèi)房梁高高掛起琉璃宮燈，夜色深沉，殿內(nèi)卻亮如白晝，偌大的宮殿里，李世民獨自一人坐在專屬于他的位子上，顯得冷清且寂寥。

    侯君集進殿后便垂頭跪地，不發(fā)一語，李世民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遠遠地注視著他，君臣之間仿佛隔了一片海洋般遙遠，遠得看不清彼此的眉眼。

    多年的君臣，多年的知交好友，李世民和侯君集這些年無論公與私，都有著太多的交集了，李世民給他高官顯爵，侯君集還贈他大片國土，君臣相輔相成，不可互缺。然而今夜此時，二人之間卻如此陌生，仿佛人生初識，彼此從未如此遙遠地對望著。

    良久，李世民終于打破了沉默，殿內(nèi)壓抑的氣氛連他都覺得難受了。

    “不愧是朕的大將，對時勢和勝負的把握非常精準(zhǔn)，侯君集，你選的時機很對。”

    侯君集低聲道：“陛下是說罪臣參與太子……”

    話沒說完便被李世民打斷：“不，朕說的是你剛才在宮門外跪地請罪的時機。”

    侯君集一愣，抬頭望向李世民，二人相隔太遠，看不清李世民的表情，可他卻仿佛看到李世民臉上似譏誚似自嘲的笑容。

    “長安城十?dāng)?shù)萬守軍，太子膽子不小，區(qū)區(qū)數(shù)千人也敢謀反，他以為什么人都能來一出玄武門之變么？侯君集，你當(dāng)年也親身參與此事，朕問你，今夜太子所謀，與朕當(dāng)年相比如何？”

    侯君集不假思索道：“太子所謀處處破綻，脆弱不堪一擊。事未舉便已犯下了幾大致命的錯誤?！?

    “說來聽聽?！?

    遲疑片刻，左右已是這般處境了，侯君集終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一，還未舉事便已失密，知失密而仍舉事，此為不智也。其二，謀此事者，皆太子身邊狐朋狗友，唯一能上得臺面的，只有左屯衛(wèi)中郎將李安儼一人，奈何太子多疑，只令他狙擊援軍，最重要的攻打太極宮卻交給左率衛(wèi)右郎將常迎望，此人心胸狹窄，有勇無謀，只知逢迎，殊無本事，由他攻打太極宮，必敗無疑……”

    “……先不論謀反對錯，單只以兩軍交戰(zhàn)來看，如此重要之事，最重要的位置卻交給一個無能之輩，識人不明，任人唯親，必有大禍。其三，太子無道，近年風(fēng)評愈下，失道者寡助，如此逆境之下，仍行此大逆之事，愚蠢之極，其四，舉事籌劃時間倉促，以致破綻百出，不堪一擊，其五，叛軍將士不能同心，互相猜疑，有此其五，太子敗局已定，不可能成事?！?

    侯君集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李世民仍舊面無表情，道：“你已知太子必敗，為何答應(yīng)助他舉事？”

    侯君集面現(xiàn)愧色，垂頭道：“罪臣剛才在宮門外說過，罪臣當(dāng)初心中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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