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歲歲走了，洛青鳶坐在涼亭里，默默的吹著晚風。她知道，晚宴一結束，段野肯定就會走了。她似乎也不能在這里久待，她有些害怕。洛青鳶嘆了一口氣，抬頭，前方一片黑暗，只有點點亭子里的光透出去，就是這點光，讓她看清了不遠處的來客。在那一瞬間，仿佛時間為之靜止。他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他。這一秒，在無人領域的對視，跨越了五年的時間，洛青鳶甚至有片刻的耳鳴，她甚至聽不到外面街上飛馳而過的車流聲，她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離別是她蓄謀已久，重逢卻如此出人意料。段野站在那里，沉靜的目光在她看來分明格外涼薄。幾秒過后，她聽到他說了幾個字，聲音不大，但洛青鳶聽到了。“好久不見，洛大小姐。”也是過了好半晌，洛青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慌亂的低下頭，姿態略有些狼狽，再抬頭，眼尾卻控制不住飄了紅。“別來無恙，段先生。”幾許哽咽。段野抬腳，朝著她走了過來。“有恙。”洛青鳶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你瘦了。”洛青鳶站了起來，可能是因為穿著高跟鞋的原因，一時之間竟有些站不穩，身子輕微的搖晃，讓她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亭子的邊緣。可她伸出手，卻實實在在的抓住一只微涼的掌心。她感受到了他指腹的老繭，而他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她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瘦，握著的手，都沒當年的感覺了。彼此對對方的感覺都是陌生的。唯一相同的，是心疼。她在想，這五年，他在研究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他在想，這五年，國外是沒有飯吃嗎？怎么把人餓成這樣？他們心跳的頻率似乎在此刻重疊，她渾身緊繃著，甚至不敢輕易抬頭看他，可卻連縮回手的勇氣都沒有。他低著頭凝望著她，眼中某種情緒翻涌，卻終是閉了閉眼，放開了她的手。“小心一些。”洛青鳶裝作淡定的“嗯”了一聲。“坐會？”“好。”就這樣，兩人在亭子的圓凳上面對面的坐下。洛青鳶終于調整好了情緒，看著他，笑了：“這幾年，你壯了。”段野也看似云淡風輕的回復：“嗯，還黑了一些。”“黑了好，黑一點也健康。”洛青鳶說完這句，他們之間的話題似乎就結束了。還是段野沉默了幾秒說：“嗯，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難為你，走之前還費盡心思給我準備那么多。”“我也沒想到，你會變化得這么快，是我疏忽了。”“哪算疏忽啊，洛大小姐多有心啊，是我該感謝你才是。”洛青鳶的心被這話刺得微微一疼。“這些年，過得好嗎？”段野不答反問，眼睛直直的看著她：“那你呢？這五年，過得好嗎？”洛青鳶低下頭：“挺好的。”段野笑了，笑容多少帶了點苦澀：“好嗎？那你瘦成這樣？”洛青鳶說：“是嗎？減肥呢”她在撒謊，他也順著她的話說。“以后別減了。”“好。”“你呢，我聽說你要升職了，恭喜。”“洛青鳶，我得挺不好的。”晚間的風靜靜悄悄。洛青鳶突然感覺到了冷，是一種控制不住的顫栗，心是冷的，腳是冷的，就連后背都是冷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反反復復的想，是不是我真的很差勁，才讓你跟她們一樣對我，是不是在感情里，我永遠就是被放棄的那個？”“其實我也知道，我不該怪你，不該怨你，可五年啊，不是五天，是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的分離，你離開的那段日子，我總是睡不著。”“我想你，也想孩子，可我離不開，你是不是專門挑了，我無法離開的時間走的？”“你那么決絕，一點余地都不給我們。”洛青鳶轉過了頭，手指快速的抹去了眼角的淚。他越說，嗓音越是低。“你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為什么要騙我呢？我做錯了什么？你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拿我當工具人嗎？”“不是。”洛青鳶極其快速的否定。“我也從來沒有覺得你差勁。”她終于抬了頭，他終于看見她含淚的雙眼。他愣在了原地，原本還有好多話想問，可看見她帶淚的雙眼，他還是心軟了。晚宴似乎結束了，前廳的喧鬧傳到了他們這里。洛青鳶的心是亂的，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明天中午，珞珞和琛琛都想見你，我們可以直接見嗎？在新月飯店。”洛青鳶幾乎是帶著試探性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因為晚宴一結束，他們這里就會很快有人過來了，她怕，怕段野連孩子都不愿意見了。段野站了起來，洛青鳶也跟著站了起來，身上的西裝都掉落在地，可她也沒有時間去管，就定定的看著他。周圍燈光亮了不少，人出來了，自然該開的燈都已經開了。段野的神情，好似還是那樣的冷漠。剛剛的那些話，似乎只是為了懷念曾經，或者說是對過去的一個釋懷。在惶恐不安的心態下，她聽到了想要的答案：“嗯，我和我爸媽會準時到。”人們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去，喧鬧聲也越來越近。段野看到了卓老師，剛想走，就被一只手給拉住了。段野有些詫異，洛青鳶也有些詫異，反應過來后，趕忙松了手。他目光灼灼，她小心翼翼：“那個，你恨我嗎？”她這些年叱咤商場，從未有過現在這般手足無措的卑微姿態，所以當那些豪門少爺小姐走過來的時候，人人的嘴都是微張的，因為她臉上的局促是那樣的明顯，這哪里是那個說一不二的洛總而段野到底也沒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顏面盡失。身子微斜，擋住了那一眾探究的視線。“嗯，恨死你了。”可你當初最愛我了，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了我面前“是我不好。”“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我可以補償你。”當年機場毅然決然離開的苦楚，曾經在產房里痛到死去活來，險些丟了命的日子，還有在艾利斯獨自帶兩個娃的日日夜夜，都沒將洛青鳶逼瘋。可就是段野的這么一句恨她，她的悲傷似乎就被擊垮了，她忽然就有些崩潰。五年了，她也沒有原諒自己。那些故作的從容，似乎就這樣灰飛煙滅。她說：“對不起”她這輩子都從未跟誰這樣低三下四過。可她不想他恨她。原本，原本她也想著，明天見面，要體面一些，多少帶點他喜歡的。但一點都不體面，她甚至太過難看。看到她這般模樣，段野又沒法真的忍心，可他剛想說話，不遠處傳來聲音：“洛姐姐，我以為你真的走了呢！你沒走啊！那可太好了，我差點就被我爸抓走了”是謝北修的聲音。洛青鳶下意識的往后轉，段野更是下意識，伸出手將洛青鳶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