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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興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趁著口中發出痛哼的瞬間,他睜開一條眼縫快速掃過周圍。
幾乎是下意識,他便大概猜到了自己被綁到了什么地方。因為在整個奉化府,除了位于北郊的貧民窟以外,其他地區已經看不到這種老舊落后的仿古建筑。
不過知道了又能如何,以對方展現出的實力,根本就不怕自己逃跑,就連自己身上攜帶的槍械都沒有興趣收走。
鄭興甚至隱隱有種預感,把自己抓到這里的那個人就在期待著自己反抗,好順理成章的把自己弄死。
甩開腦海中那些會把自己害死的念頭,鄭興的目光掠過身邊陷入昏迷的奉化府推官陳碩,看見房間正中的位置擺著一副簡單的香案,稀稀拉拉的香火煙氣后豎著一塊黑色的靈位。
上面寫著一個鄭興并不熟悉的名字,林燎原。
香案腳下的火盆中火焰升騰,一個側臉棱角分明的男人蹲在火盆旁邊,將一捆捆紅色的紙張扔進盆中。
這種沿襲前明傳統的祭奠方式,在如今已經不常見,鄭興也只在一些獵奇的黃粱夢境中見過。
不過這并不是重點,此刻真正令鄭興震驚的是男人扔進火盆中的東西。
那不是祭奠的紙錢,而是一疊疊嶄新的大明寶鈔!
“你就是奉化府的錦衣衛百戶?鄭興?”
聲音入耳,鄭興渾身如同過電一般,再不敢躺在地上裝死,手腳并用爬了起來。
不過他沒敢站起來,而是十分識時務的在原地規矩跪好。
“小人正是鄭興,還未請教大人名諱。”
“我已經不是錦衣衛了,你不用喊我大人。”
李鈞將一疊寶鈔扔進盆中,淡淡開口:“牌位上的這個名字,你認識嗎?”
“回大人,小人不認識。”
鄭興此刻渾身大汗淋漓,仿佛那盆中躥動的火苗將房間內的空氣炙烤的滾燙無比,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林燎原,這個名字你不知道也正常。但他另一個名字你應該聽過。”
李鈞側頭看來,輕輕念出一個名字:“他叫夜叉。”
鄭興兩眼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大小,雖然心中對眼前之人的身份早就隱有猜測,但當真正確認之時,還是忍不住陷入駭然失神之中。
“李爺,那些事情跟小人沒有半點關系啊。”
懵了片刻的鄭興猛然回神,臉色煞白,以頭搶地,砸的砰砰直響。
“我看過夜叉的檔案,這小子也是個苦命人出身,小時候父親就死在了工坊的流水線上,只剩下一個因為植入了劣質械體,導致五臟六腑衰竭的母親,還有一個不過十歲的懵懂妹妹,三個人相依為命。”
“為了生存,夜叉選擇加入了奉化府的黑幫,在賭檔里給人放錢看場,做一些雞毛蒜皮的雜活。后來為了給母親賺錢置換器官,他學著別人去拿刀槍,為自己的幫派爭搶地盤。因為幫派里的規矩,打下一個場子,就能獲得不菲的分紅。”
“靠著骨子里的那股狠勁,倒是讓他在幫派里闖出了一些名頭。也算夜叉的運氣不錯,居然僥幸破鎖晉序,成了一名兵九。”
“可惜這狗日的世道好像就是見不得窮人時來運轉,每當你覺得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他就會給你丟來一堆苦頭,讓你知道什么叫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一疊一疊的寶鈔在火中燃燒,一層一層的冷汗在鄭興身上橫流。
“在一次爭奪地盤的火并中,夜叉所在的幫派因為發展的勢頭太盛,惹人眼紅,被人聯手圍攻,所有的頭目幾乎橫死當場,只剩下夜叉一個人僥幸撿回一條命。”
“可等他拖著重傷的身體逃回家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經慘死在了血泊之中。那些人甚至將她的身體剖開,把剛剛換上的一顆健康腎臟摘走。妹妹雖然沒死,但也被人擄走,以黑幫的行事作風,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肯定是把她賣進娼館換錢。”
“當時的夜叉不過才剛剛及冠,窮人家的孩子多犟種,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烈焰照人眼,李鈞的語氣中卻聽不到半點暖意。
“夜叉親手把母親的尸體燒成了骨灰,把原本積攢下來準備為母親更換下一個器官的錢全部換成了武器彈藥,一個人沖進了劫掠自己妹妹的幫派,拼命把人搶了出來。”
鄭興還在不斷磕著頭,額頭上皮膚裂開,猩紅的血水流了滿臉,模樣看起來凄涼無比。
“李爺,這些事情真的跟我沒關系啊。”
李鈞對他的哀嚎置若罔聞,仰著頭看向香案上的牌位。
似乎這些話,并不是說給鄭興聽,而是在說給夜叉。
“夜叉雖然救回了自己的妹妹,但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兵九,怎么可能跟一個幫派抗衡?他是不怕死,但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幼妹落入那群人的魔爪之中。”
“或許也是他命不該絕,就那么巧,遇見了來送傷殘屬下返鄉的鬼王達。老鬼救了他,順手幫他鏟除了追殺他的幫派。夜叉為了報恩,選擇了加入了倭區錦衣衛,妹妹則留在了奉化。因為老鬼告訴他,倭區錦衣衛的家人在這里會有人負責看護,不會讓她受人欺負。”
堆成小山的寶鈔被付之一炬,漸漸熄滅的火光露出滿盆的灰燼。
“在江戶城一戰中,夜叉為了救老鬼,渾身剩下的皮膚被子彈刮的干干凈凈,械心捅的四分五裂,連上傳自己的意識進黃粱夢境都來不及,就死在了戰場上。”
“就在就那一晚之前,他還在跟我說,等倭區錦衣衛被裁撤之后,他不想再當錦衣衛了。就因為這句話,他被范無咎狠狠抽了兩個耳光,打得耳鼻竄血,把他罵的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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