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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拂到此,猛烈到讓人幾乎站不住腳。
袁明妃逆風而行,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曾幾何時,在這座龐大的廣場上跪滿了成千上萬來此朝圣的僧侶和信徒。
紅袍如海,黃帽如浪。
誦經的聲音響徹天地,輝煌的佛光普照四方。
但此時此刻,一切都已經煙消云散。
隨著寺內高序位僧人們被屠戮一空,一個曾經坐擁成千上萬的門人弟子和數以百萬計番民佛奴的龐大教派,已經走到了覆滅的邊緣。
只等桑煙佛祖完成她最后的‘使命’,昔日顯赫一時的桑煙寺便會立刻成為番地最肥美的牛羊。
屆時,那些早已經就坐的客人們,就會迫不及待的伸出雙手,直接剝皮拆骨,分而食之。
而對于番民而言,用不了多久,新的神佛就會彌補他們信仰的空缺,新的僧侶也會再次親手為他們戴上一具新的枷鎖。
番地同樣很快就會忘了所謂的桑煙神山,腳下這座高山將會回歸它本來的名字,南迦峰。
等穿過了這座遼闊的廣場,袁明妃的身上早已就覆滿了冰雪。
當她跨過寺廟門檻的瞬間,鬼哭狼嚎般風聲戛然而止。
針落可聞的廟宇中,沒有珠光瓔珞,沒有寶樹華蓋,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豆大的燈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
延展一丈方圓的火光中,身著白衣的林迦婆盤坐在蒲團上,臉上神情平靜安詳。
絲毫看不出她此刻已經是別人眼中的籠中困獸,待宰羔羊。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林迦婆睜開微闔的眼眸,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清澈的眼底中盡是柔和與善意。
“你知道我肯定會來,又何必再說這種話?”
袁明妃站在廟門前,神色淡漠。
“你明明早就知道社稷會對天闕動手,也清楚他們早已經把新安改造成了稷場,埋伏趕去救援的李鈞。所以你才會找上我,因為你很清楚我會為了救李鈞而答應你的條件。對嗎?”
“錯了。”
出乎意料,林迦婆竟輕輕搖頭。
袁明妃平靜反問:“錯在哪里?”
“錯在我并沒有如你所說那般,十分篤定你今天一定會來。”
“為什么?”
林迦婆緩緩道:“因為在我看來,伱是自私的。從你在佛國之中覺醒宿慧,選擇叛出大昭寺那天開始,你就選擇了要為了自己而活。”
“無論是帝國本土的重慶府,還是在帝國之外的倭區,你故意接近李鈞,只是為了給自己尋求一個依靠。但現在你已經成就佛序三的果位,有了自保的能力,根本無需再依靠任何人。所以我不確定你會來。”
袁明妃聞言,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原本緊繃的身體突然一松,抖落一身碎雪,就在門邊席地而坐。
“林迦婆,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我并不了解你,但對你而言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袁明妃聞言冷冷一笑,譏諷道:“佛序什么時候開始揣摩人性了?”
“那你覺得,佛序該是什么?”
不待袁明妃開口,林迦婆便自問自答道:“如今天下都以為三教九流是當年毅宗皇帝所開創,佛序因此誕生。其實這從頭到尾都是錯誤的,佛亙古便存在,又怎會因一個凡人而誕生,又怎會被一條序路所限定?”
“只要做到禮敬諸佛、稱贊如來、廣修供養、懺悔業障、隨喜功德、請轉法輪、請佛住世、常隨佛學、恒順眾生、普皆回向,便能超越一切對峙,不受限于所謂序列,這是才是佛。”
“林迦婆,你口口聲聲說的這十條,現在的佛門之徒可有人做到一星半點?”
袁明妃反唇相譏:“反倒是禮敬寶鈔、稱贊強權、廣畜佛奴、自私怯懦、欺上媚下、貪權枉法、住世為惡、目無佛理、奴役眾生、求己長生,期盼序路無礙,渴望佛國永存,這才是如今的佛序!”
“所以這條路,我們都走錯了。不是錯在黃粱夢境出現的時候,也不是什么儀軌法門,而是在毅宗皇帝定下所謂‘序列’的時候,佛門便已經踏入了歧途。他才是最大的原罪,一切動亂的源頭。”
“千年前的舊事了,你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袁明妃不屑道:“而且錯的不是我們,只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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