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老兵不死 荷花凋零-《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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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這趟東去鎮南軍營,又帶回了老元帥的獨子。落在麹卓二人眼中,自然是兩家結盟共渡難關的信號。此時兩人眼中的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終于在內外交困的形勢下,徹底降了秦雷。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溫和道:“同舟共濟罷了,不要說得那么嚴重。”雖然話說得婉轉,但也明白無誤的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再坐下時,三人的關系就從皇子與外臣,轉變成了主公與家臣。秦雷說話便不再那么客氣。他沉聲道:“待會卓大人擬個奏章,把南方彌勒教作亂的事情報與朝廷,我們三人聯名署了,八百里加急發了。”
卓文正趕緊應下。
秦雷又對麴延武吩咐道:“原計劃不用改變,等到鎮南軍開進來后,我們再順勢戒嚴。還請麴大人動用你的總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協同暗中布置。一欸戒嚴,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清妖氛,還兩省一個朗朗乾坤。”
麴延武補充道:“還要隔段省界,以防妖人流竄到外省作亂。”
秦雷點頭道:“麴大人想得周到,不過這事光我們做不來。”
卓文正接話道:“微臣會把這個寫進奏章的。”
秦雷笑道:“兩位乃是國之干城,做這些事情自然不在話下,倒是本王多操心了。”
兩人謙遜幾句,終于忍不住問道:“王爺,屬下二人乃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悟,求您指點迷津,也好讓屬下二人心中有點底氣。”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憂。孤王以為,這次彌勒教作亂不見得全是壞事。”
兩人心說,是呀,要沒這事,咱們也不能跟孫子似的聽你擺弄啊。面上卻恭敬無比道:“愿聞其詳。”
秦雷伸起三根手指,慢悠悠道:“有三點。第一,朝廷本就希望南方亂起來,好快刀斬亂麻。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大佬們暗自欣慰也說不定。”
兩人點頭道:“確實如此。”
“第二,只有亂起來,咱們才可以施行軍管,做起事情能方便得多。”
卓文正憂慮道:“會不會不可收拾啊?”
秦雷輕笑道:“孤前日得到消息,破虜神武二軍已經從京都分別換防至山北、關中二省邊界。就是等著收拾爛攤子的。”其實這兩只軍隊,是朝廷預備逼伯賞元帥下野用的。秦雷當然不會直說,要是讓已經嚇破膽的兩人,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朝不保夕,還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聽秦雷這樣說。卓文正才放心道:“這樣一來,確實應該放手一搏。”
麴延武點頭笑道:“還有第三條,請王爺訓示。”
秦雷一掃方才凝重神情,云淡風輕道:“只要咱們把事情圓滿解決了,便可以嫁禍江南或者東齊。到時候,你我非但不需要為江北亂局承擔責任……”
兩人恍然大悟,心道:還將成為平亂的功臣,更進一步也說不定啊。不由對秦雷從危機中找出機遇的本事大為心折。這時候再看這未及弱冠的王爺,心中對前途又有了一絲期望。
三人又細細籌劃一番,麹卓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還有不到五天時間,自然要抓緊些,以免到時候出了紕漏,誤了大事。
把眾人都安排好了,秦雷卻突然閑下來,坐在那里不知道該干點什么。感嘆自己天生就是為上者的料子之余,決定去看看安排在東院的伯賞賽陽一行人。
“也不知道這小子正常點了沒?”秦雷一邊往東院走,一邊問身邊的黃召道。黃召細聲陪笑道:“王爺從哪里帶回這么個不說不笑的悶葫蘆,想來生性如此吧?”
秦雷嘿嘿笑道:“小黃啊,你可知那小子用的是八十斤的鑌鐵狼牙棒。而且一次就要了四十條人命啊?”
黃召臉色一下刷白,囁喏道:“這么厲害?那奴婢不說了。”
兩人說笑著路過后院,秦雷突然問道:“那姑娘怎樣了?”
黃召心道,雜家真沒猜錯。那天仙般的姑娘果然是王爺的禁臠,虧著早叮囑那幫下三濫放規矩點了。他低眉順目道:“回王爺的話,云依姑娘依舊在洗衣房中,每日里都能完成定量,也沒生過什么事端,本分的緊。”他以為這打入冷宮的姑娘要翻身了,趕緊送上一份人情。
秦雷的腳步漸漸慢下來,摩挲著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賤骨頭?”
黃召沒聽清,還道秦雷意動了。一甩手中拂塵,湊在秦雷耳邊道:“要不要奴婢把云依姑娘給王爺喚過來。”
秦雷奇怪道:“喚過來作甚?孤王又沒心情玩樂。”他到現在還把人家云依當成一件好玩的玩具。
這話有些歧義,若是黃召在船上時就隨侍秦雷左右還好說,可那時這小子偏偏在廚房幫廚,哪知道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處,只見他眉開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秦雷卻真有些好奇,這個冰肌玉骨、艷絕人寰的姑娘,穿上洗衣婦的藍布裙、再帶上副大套袖,會是個什么樣子。越想越好奇,他便命黃召帶自己找個地方去偷窺。
進了后院,躲在假山后面,透過石頭上的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樹下的水井邊,七八個身穿藍布裙的女子圍成一圈,一人坐在一個碩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的搓著盆中的衣物。
雖然這些女子都是背對著秦雷的,但他還是一眼認出那完美的背影。那肩那腰那臀,是不能多看一眼的,否則后果難以設想。秦雷把視線移向云依身邊待洗的衣物,竟然也是高高一堆。
這時,邊上一個女子道:“云依妹妹,再唱支歌吧,你唱的可太好聽了。”
這句話引來了旁人的強烈贊同,紛紛附和道:“是呀是呀。”還有人從云依身邊抱走一些衣物,笑道:“姐姐給你洗了,快唱。”
云依歡快笑道:“就知道姐姐們最好了。小妹就唱個‘西洲曲’給姐姐們解悶。”聲如銀鈴串串,撒滿這小院的每個角落。
幾個女子見她允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計,靜靜地望著云依,顯得專注極了。
假山后的秦雷郁悶道:“這算不算消極怠工啊?”
黃召好像也欣賞過云依的歌聲,竟愣裝沒聽見的……
秦雷還想說些什么顯示自己的不屑一顧,院子里響起了纏綿的歌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秦雷仿佛真的看見一位‘杏紅’單衫的癡情少女,折梅一枝,癡癡沉浸在對遠行情郎的憶念相思中。風吹葉落,她誤以為是情人歸來的足音,從門縫中探出頭等候情人的到來。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惡的‘情郎’。
然而情郎依然沒有出現,為了掩過鄰人的耳目,姑娘只好借故出門去采蓮。此刻的她,百感交集:深切的思念,失意的感覺,受窘為難的心態,一起涌向心頭。卻讓秦雷心中安安高興。
歌聲轉為輕快,仿佛水中精靈在荷間曼舞。“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只是這短暫的歡愉,卻不能掩蓋心底的愁緒。歌聲幽怨道:“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秦雷心中大罵,那個混蛋居然放著這么癡情的姑娘不要,居然還躲到青樓里,讓姑娘家的遍尋不著,真是豈有此理!
便再也聽不下去,轉身離開假山。黃召正聽得入迷,見王爺掉頭就走,盡管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上,小聲道:“王爺,怎么了?”
只見秦雷黑著臉道:“孤王最恨不負責任的家伙,派人去那個什么西州,找遍青樓也給孤把那個負心漢找出來,孤要活刮了它!!!”
黃召原本是慈寧宮的侍讀太監,粗通文墨。聞言不禁額頭出汗,輕聲道:“王爺,這個人卻是不可能找著了。”
秦雷瞪眼道:“難道他死了嗎?”
黃召小意解釋道:“這個曲子說得是南北朝時候的事。”
秦雷聽了,使勁撓撓頭道:“那唱的那么起勁干什么,害得孤差點掉淚。”說著大步往前走,黃召趕緊追上。
走著走著,秦雷忽然停下腳步,小聲道:“不許說出去。”言畢,又背著手走了出去。
差點撞到秦雷背上的黃召,忙不迭的保證道:“奴婢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栓……”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唱罷良久,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才回過神來,一個個用袖子圍裙擦拭眼角,嘴上都感嘆道:“每回聽妹妹唱情歌,都好像跟著死去活來一回,卻偏偏上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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