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但這一次的金芒卻又有那么些不同,其色更金,更璀璨。 姬賀看向身側一人。 那是位四品。 這四品點了點頭,甕聲道:“正和三十多年前一般無二,不,似是更勝一籌。” 他想了想,再道:“那暴君,該是隕落了。” 姬賀再無猶豫,急促道:“立刻去告知先生,該出手了!!” 金光,散于山河。 大雪落于人間。 雪地里,一個形容枯槁的男子正仰倒在地上。 男人明明今年才四十九歲,可卻已蒼老且滿頭白發,好似已經成了老者,一個面容丑陋的老者。 可惜今夜沒有星空,他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 他的力量沒有了。 他心中暗暗道: 成功了嗎? 成功了吧? 而這時,忽地,他感到有一道黑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黑影到了他面前他才發覺。 但他并不以為意。 他已不是人皇,失去了力量的他,被人靠近自不會如何。 李元彎下腰,將已不是人皇的老者背起,然后往西而去。 寒風雖冷,但李元自身為火,若想掌控周邊氣溫,那也不是困難之事。 “我送你去墓地。”李元道。 姬護有種錯愕的驚喜,他不是驚喜于墓地,而是驚喜于死前還能見到父親。 可此時此刻的他已然無法說話,他被李元背著,明明背他的人看起來比他兒子都小,可這人卻是他的父親。 李元快速往西。 “護兒,堅持住,來得及的只要到了墓地,便會存在希望。 等你再醒來,爹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姬護無法說話,他體內每一寸都在崩碎,可卻有被李元柔和的力量輔助著,延長著,幫他吊著這一口氣。 他最大的力量只是讓干癟的唇角往兩邊稍稍翹上一翹。 少年,背著老者,在雪地狂奔,拉出道道殘影。 時光長河好似被按下了“倒退鍵”,又一瞬間任性地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少年,背著男孩,在鬧市里奔跑。 但男孩卻不如此時此刻的安靜沉默,他在歡快地叫著,笑著,干凈的瞳孔里倒映著明月府的繁華,倒映著橋側扛冰糖葫蘆靶子架的男人,倒映著糖果和玩具。 他在喊著:“爹,那個,那個” 他不知道那個是哪個,只能用手去指,又焦急地叫嚷,因為他能出府的機會不多,只有爹爹才能帶著他跑出那兒。 但四十多年前的男孩,如今卻再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人頭攢動的鬧市,也變成了沒有光明的冰天雪地。 時光和回憶交疊在一處,老者和孩子交疊在一處,卻唯有那個少年未曾變化。 兩行淚水從老者臉頰滑落,悄無聲息地沾濕了李元肩上的衣裳。 “來得及的。” “你自己也要堅持住。” “你是人皇,你有著別人沒有的意志,你有著氣吞天下的心,你能堅持住的。 爹算過,最多半個月。 半個月,爹就可以趕到神靈墓地,將你放進去。 你還記得真炎煌么? 真炎煌也躺在墓地里。 等你們都醒了,你們就不是敵人了,而是親人,哈哈哈哈.” “不要睡。” “現在沒到睡的時候。” 李元不停地說著話。 老者唇角翹著,似在笑,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 但他終究是人皇,他哪怕身如凌遲,軀體徹底崩潰,但卻還有一絲精神在存著。 李元的速度非常快,他宛如狂風穿過了已被永夜淹沒的瀚州道,綿州道,又穿過了那本是用作阻攔蠻人、卻又因永夜過境而徹底廢棄的劍山關。 他走在被冰雪封凍的城鎮與森林之上,暗沉的凍土里隱約還能見到那些來不及逃跑的野獸. 好似陳舊的冰雕被封存, 見證著曾有的生機, 亦預示著人間原本的未來。 可是,這對李元來說,卻是一條前所未有遙遠的黑暗之路。 神靈墓地早已不在原地,而在往西滑去。 滑到不知哪兒了,要不是有冰川小琞來指路,李元甚至找都找不到。 可即便冰川小琞到了,卻告訴李元,還需要半個月路程。 因為,神靈墓地已經滑到了她都不知道的未知之地。 李元不再多言,繼續往西而去。 他速度快極,便是冰川小琞都趕不上。 而某一日,他背后那已經不是人皇的“丑孩子”忽地叫了聲:“爹” “哎” 李元應了。 此時此刻的中京皇都,有人在為暴君的死去而歡呼,而更多的人卻是卷入了前所未有的宮廷震蕩之中。 “大將軍”謝峰死了。 三萬瀚州鐵騎并未在他身邊。 而殺死謝峰的那位兇手乃是當場行刺,從背后行刺,因為這兇手乃是贏家一位相送的家族長老,他預謀已久,在等謝峰靠近后,便從后發動了快速的偷襲,刺穿了謝峰的心臟。 謝峰雖是武癡,但自從大將軍后,常年鉆研兵道,忙于家族之事,武道反是耽擱了。 他能夠統帥三萬六品強者,匯聚成陣,成為能鎮壓天下的恐怖力量,但他自己卻竟還是五品。 心臟被破,斷無幸存之理。 而在偷襲之后,那贏家長老卻也未能逃脫,而是被謝峰身側反應過來的隨行強者給擊殺。 當然,這位贏家長老乃是鶴家內應。 嬴家正沉浸在族長被賜死,但自家的太子卻又能登基的悲哀和歡喜中,根本沒想到鶴家在此時如毒蛇探頭,狠狠咬向他們。 姬勇的那句“發布海禁,不許武者東去”的話,成了鶴家最好的武器。 星王一早就被重兵圍家,而星王夫人則被好生安頓在皇子府里。 鶴家上演了一出教科書般的奪權,矯詔。 嬴氏,鶴氏,謝氏,皇都的所有人都在忙著爭奪皇權,沒有人在乎那已經死在不知何處的暴君,也不在乎這片天地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 黃泉之上,棺槨依然早濁色波濤間上下搖蕩. 那整個兒浩大的地府正在向著越來越深的地界而去,似要徹底脫離人間。 所謂“絕地天通”,大抵如此。 沒了地府,陽氣自然不會再匯聚于此。 陰陽大同,就會破去。 可還差最后一點. 那一點,正掌控在另一個人手里。 黢黑無光,陰氣濃稠的棺槨里,閻君娘娘那張陶瓷白的臉依然在空洞地看著遠方。 她已經看了許多年,而如今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忽地有了一些動靜,那垂耷在冰冷棺底的手也動了一下,繼而緩緩地抬了起來,往上越來越高,繼而抓在了她身上女鬼的脖頸上,慢慢地.慢慢地.越來越用力地死死地掐了過去。 往東蔓延的永夜悄無聲息地停下了擴張的腳步,好似是到了極限,然后一點點地開始往回縮去. 李元還在跑,還在讓人皇堅持。 但這條路真的太遠太遠了。 李元從未走過這么遠的路。 這條路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剩下的便是冰冷和黑暗。 他背著人皇,渾然不知皇都正在發生著何等巨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