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干部有時候只要看一些小節就能大致看出干部的品性，至少這第一印象就讓戴煜力對整個大檔鎮的領導班子打上了一個大大的疑問號，所以他連車都沒有下，只讓胡愛農搖下車窗玻璃，招呼曹志勇他們直接上車去大檔鎮鎮政府。胡愛農和曹志勇關系還算不錯，有心幫他解釋幾句，可一看戴煜力的臉色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了，只是和曹志勇打招呼的時候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縣長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其實不用胡愛農暗示，曹志勇也知道自己這回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如果戴煜力不是很生氣，肯定會下車和大家握個手勉勵一下什么的，現在連面都不露就足以說明態度了，當然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只希望接下來的調研別再出幺蛾子，否則他這個鎮黨委書記的位置只怕是坐不*穩了。曹志勇一臉晦氣地朝下屬們擺擺手，一頭鉆進自己的專車里，沒好氣地命令司機趕緊開車，總不能讓縣長的車在前面給自己開道吧。

    車隊一行駛進大檔鎮，跑在最前面的曹志勇一眼就看到段可凡搞的促銷活動現場圍著的黑壓壓的人群，還有那條掛得高高的寫著“榕樹村農村合作社有機農產品促銷活動”字樣的橫幅，本來就臉色很不好看的他一下子臉全黑了，咬牙切齒道：“這小子真是陰魂不散啊，關鍵時候又來給老子整幺蛾子，等過了這關，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管你在省委組織部有什么后臺也保不了你！……”

    盡管心中怒火熊熊，但是曹志勇知道這個時候絕不適合停車下來制止段可凡，因為他一停車，后面的戴縣長的專車也肯定會跟著停，那樣不就正中了段可凡那小子的下懷了嗎？所以他一邊揮手命令司機繼續往前開，一邊趕緊拿出手機給候小健打電話，厲聲道：“候所，你們派出所怎么搞的？出這么大的簍子！行了，你別解釋了，我先去會議室向戴縣長匯報鎮里的基本情況，你就不用跟去了，留下來先把人給我驅散了，等我向戴縣長匯報完出來不希望再看到有亂七八糟的人聚在外面！……”，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戴煜力透過車窗玻璃望著沿路那招搖的彩旗，還有道路兩旁站得筆直舉手敬禮的民警，臉色越發難看了，這已經不僅僅是搞形式主義，而是實打實地擾民了，這不是讓老百姓戳自己的脊梁骨嗎？這時他也看到了圍在促銷活動現場那黑壓壓的人群還有那條顯眼的橫幅，眼睛就亮了，他到古城縣任縣長以后就感覺到古城縣經濟之所以一直發展不上去的主要原因在于僅依靠旅游業一條腿走路，產業發展嚴重失衡，而要讓古城縣擺脫貧困就必須依托旅游業的優勢，帶動其他產業發展，只是要怎樣帶動，他心里暫時還沒有完善的計劃，那條橫幅上“榕樹村農村合作社”幾個字一下觸動了他的神經，隱約把握到了一些什么，所以馬上對司機吩咐道：“就在前面停車，我們下去看看……”

    在前面開道的曹志勇看到戴煜力的專車停下來了就知道要壞事了，卻又不得不讓司機也把車停下來，返身往回走。段可凡一邊忙著向圍觀的群眾介紹產品，一邊其實一直在偷偷觀察著這邊的動靜，看到車隊停了下來，一名戴著黑框眼鏡很有領導氣派的中年男子正在幾人的陪同下朝這邊走來，陪同的人中就有自己曾見過的政府辦主任胡愛農，心中頓時一喜，看來那名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就是戴縣長了，自己精心做的準備果然沒有白費！

    那天從劉文明辦公室出來他就專門上網去查了戴縣長的履歷資料，在發現這位戴縣長仕途履歷十分曲折之后，他又專門找到了戴煜力曾經發表的那些文章，認真拜讀了，他發現這位戴縣長思想十分新銳，絕不是那種思想保守的傳統干部，同時他還發現這位戴縣長對基層工作，特別是農村工作也很熟悉，并不是那種只會紙上談兵的學術派，于是他就有了主意，他不能直接去攔戴縣長的車，但可以在戴縣長的必經之路上想辦法吸引到他的注意力，讓他主動來見自己，現在看來自己別出心裁搞的這個促銷活動見效了！

    當然段可凡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喜形于色，否則無論誰知道自己進了別人“算計”的“套”，心情都不會怎么愉悅，搞不好就弄巧成拙了，所以他強壓著心頭的狂喜，依舊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圍觀的群眾介紹著產品，甚至目光都沒往戴煜力這邊瞟。

    戴煜力來到人群外圍，并沒有急著擠進去，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觀察著，這時曹志勇也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有些惶恐地小聲道：“戴縣長，這里人太多，太亂了，萬一危害到您的安全就不好了，還是請您到會議室，我向您匯報一下鎮里的主要工作情況……”

    戴煜力瞟了曹志勇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怎么？你們大檔鎮的治安很亂嗎？……”，曹志勇就不敢再說話了，再說又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只得硬著頭皮陪著戴煜力站在那里。

    這次促銷活動的效果不用說是很好的，現在即便是在鎮上也很難買到這樣又便宜包裝又精美的有機農產品了，特別是春生嫂做的豆腐乳，味道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很快段可凡準備的一百多件樣品就被搶購一空，沒有買到的人小聲抱怨著慢慢也散去了，畢竟后頭一大幫明顯是領導干部的人站著，普通老百姓難免也會感覺有點不自在。

    段可凡一邊指揮劉小山他們收拾攤子，一邊裝作才發現曹志勇他們一群人似的大聲招呼道：“喲，曹書記，劉鎮長，您們這是來指導我們工作啊……”

    曹志勇狠狠地瞪了段可凡一眼，沒好氣地訓斥道：“段可凡，你又搞什么鬼？整天不務正業，不在榕樹村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居然跑到鎮上來做生意了？！成什么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