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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精舍之內(nèi)空氣都凝固了，嘉靖是多強悍的一個皇帝，哪里允許別人質(zhì)疑他的觀念！黃錦都不由得替唐毅捏一把汗，一句話說錯，就有可能人頭落地，這可是開不得玩笑的時候。

    沉默了許久。嘉靖突然笑了起來，“朕說過不是正式問話，讓你暢所欲言，方才朕所說不過是引用一些朝臣的上奏，他們都是這個看法，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嘉靖輕描淡寫，一下子排除了誹謗君父的可能，唐毅送了一口氣，他稍微平靜一下心緒，而后鄭重說道：“啟奏陛下，歷代皆與民休息，重農(nóng)抑商，以求府庫充盈，國力強盛，小臣以為此種想法未必妥當(dāng)?！?

    “不妥嗎？”

    有些時候人和人投緣誰也擋不住，換成別人，搞不好嘉靖就讓人亂棍打出去了，可是他對唐毅卻有著難得的寬容，就仿佛朋友一般，還真的討論起來。

    “那朕問你，漢初有文景之治，唐初有貞觀之治，本朝洪永仁宣，天下大治，不都是靠著休養(yǎng)生息四個字，你也覺得不妥？”

    “小臣不敢，只是小臣斗膽請教陛下，為何治世都在開國之初呢？”沒等嘉靖說話，唐毅就笑道：“小臣以為原因眾多，但是有一條是關(guān)鍵，從亂入治，必然經(jīng)歷長時間混戰(zhàn)，天下戶口大減，土地荒蕪，民生凋敝。此時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則能快速恢復(fù)國力?？墒请S著立國日久，百姓生息繁衍，人口眾多，天下的田地可沒有增加??！就拿我朝來說，從太祖立國以來，天下戶口增加三倍，可是田產(chǎn)可有增加？田產(chǎn)沒有增加，又如何安頓過剩的百姓？”

    這話可把嘉靖問住了，不光沒有增加，還在減少，就比如富庶的河套平原就丟了，安南也跑了。誠如唐毅所說，就算眼下效仿老朱，搞什么重農(nóng)抑商，輕徭薄賦，你讓老百姓種什么，哪里還有可耕之田！

    嘉靖不由得倒吸口冷氣，用手按著額頭，苦思冥想，半晌嘉靖才抬起頭：“唐行之，如此淺顯的道理，為何文武百官皆不告訴朕？為什么你能注意到？”

    這話可不太好回答，弄不好就要傷人。

    唐毅頓了頓，說道：“小臣以往朝中百官多精研典籍，屬實歷代掌故，遇到事情總愿意從前人的智慧中找到方法，加以效仿而不敢變通。小臣也幸虧陛下點撥，讓小臣巡視應(yīng)天，浙江等地，從民間走了一趟，小臣才有所領(lǐng)悟，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說得好！”嘉靖滿懷希望道：“那朕就聽聽你的高論。”

    “不敢說高論，只是一管之見。”唐毅神色凜然，憂心忡忡說道：“朝中諸公怕是都知道兼并土地的害處，就相應(yīng)提出抑制兼并，小臣不敢說他們錯了。可是終究田產(chǎn)有限，就算把土地都拿來平分，天下萬民也過不上富庶的日子。”

    唐毅的話雖然別出心裁，可是道理實實在在，嘉靖不停點頭。

    “嗯，果然有些見地。”嘉靖贊許道。

    對一個刻薄的皇帝，能說出這話，已經(jīng)很了不起，唐毅受到鼓舞，繼續(xù)說道：“啟稟陛下，小臣在巡視期間，還發(fā)現(xiàn)了更為要命的問題。隨著百多年的承平，天下繁榮，商貿(mào)發(fā)展，但是由于我朝產(chǎn)金銀不多，就造成了市面上金銀不足的窘境，此害之大，尤在兼并之上?！?

    “哦?！奔尉柑岣吡寺曊{(diào)，問道：“不光是朕缺錢，市面上也缺錢？”

    “陛下所言甚是?！碧埔慵泵φ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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