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樗朽是他-《明朝當官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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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蘇州府衙廡房里,還有一盞燈仍然大放光芒。
陳惇將自己抄錄的水利要點又總結了一下,重新謄抄了一遍,準備拿給歸有光看,這將匯入他編寫的《三吳水利錄》中。
太湖流域自古以來以富庶聞名,但伴隨著發展,太湖水旱災情越來越嚴重,到了如今,每三到五年就要發生一次水災。歸有光居住在安亭時,對太湖地區的水利情況進行了研究,他一套自己的治水主張。如今就在搜集相關的水利文獻,已經著成了《水利論前》《水利論后》等,現在還要搜集宋、元時期的論著,以資研究太湖水利者參考。
陳惇看了一眼《三江口圖》,又將圖上幾處地方用紅筆劃去了,只因這圖上標注出三條太湖泄海之道,但其實到如今,東江、婁江已經淤塞,幾近干涸,太湖水只能走吳淞江一條道路出海,一旦吳淞江淤塞,太湖就會發大水。
他將薄薄幾張紙整理好,就往歸有光屋中走去。
沒有想到這么晚了,歸有光那里居然還來了客人。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歸有光感喟道:“楊升庵在滇三十年,老于斯,死于斯,什么都看淡了。”
“楊升庵一生嗜愛讀書,好學窮理,在云南那等偏僻荒涼之地,依然寫了《南詔野史》、《云南通志》、《云南山川志》、《南中志》,每一本傳到中原來,都是洛陽紙貴。”坐在歸有光對面的人,有陳惇熟悉的聲音:“這次我在京里,又看到了這本《滇載記》,一問才知道是沐府幫著刊印的,新出不久。”
“我常聽聞沐府多不法之事,但卻能保住楊升庵,”歸有光點頭道:“我聽說,皇上深恨于他,常問及近況,聽到‘老病’兩個字才稍覺寬慰。”
楊升庵是誰,就是已故大學生楊廷和之子,父子倆在“大禮議”中不怕死的表現,讓嘉靖帝極為憤恨,廷杖后戍地云南永昌衛。終嘉靖一朝,六次大赦,楊慎終不得還,按明律年滿六十歲可以贖身返家,但無人敢受理。曾有一次返回瀘州短住,不久又被巡撫派人押解回永昌。
“保得住性命、活到六十五歲的楊升庵已經不是楊升庵了,他在左順門的廷杖中早就被杖死了。”這人面無表情道:“胡粉傳傅面,插花作雙丫髻的楊升庵活著不如死了。”
“唉,大禮議,大禮議,”歸有光忽然覺得嘴里的茶水特別苦澀,“當年的大禮議,真是一筆爛的不能再爛的賬了!前前后后扯了近十年,弄得君臣離心,將那亟待破舊立新的朝政置之不理,將那四方之患、生民之苦俱都拋下,只為了一個名分!現如今天子不上朝,百官怠政,難道就是當初的本意嗎?”
“當時張孚敬說‘繼統不繼嗣,皇統不一定非得父子相繼’,如果楊氏父子不固執己見,聽了這話……”這人搖頭道:“連楊一清和陽明先生都心喜其說,可見大禮之爭本就是一場荒唐透頂的鬧劇。大臣們感念孝宗的恩德,不想讓孝宗絕了后嗣,可是當今陛下也是興獻王唯一的獨苗,連宗室都知道,要過繼兒子,應避嫡長。楊廷和讓皇帝做武宗的兒子,且不說有沒有從兄弟變成父子的例子,興獻王那一支沒有人承嗣,是要滅絕的啊!難怪皇帝要爭了,連父子的名分都不能保全,當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在門外聽得清楚的陳惇不由得一怔,他想起這場曠日持久的“大禮議”來,他一直以為,朝野之士,都對皇帝追崇生父的行為不滿,故而百官聚集左順門哭門,即使遭受廷杖也并不退縮。最后以嘉靖帝獨裁手段,確立了禮儀名分——
但現在看來,楊廷和楊慎父子,并非真的為孝宗、武宗絕嗣考慮,若不是他倆非要以禮儀名分來制約君權,裹挾百官參與到這場爭斗中來,嘉靖時期的君臣,絕不會離心至此。讓嘉靖帝做武宗的兒子,且不說是不是亂了套,興獻王就這么一個兒子,又不是宋朝那位宋英宗,有幾十個兄弟,嘉靖帝一旦過繼了,興獻王就絕嗣了。
而這個事情最大的壞處,也并不是皇帝與百官離心,而是使嘉靖帝發現了自己所要依靠的力量是什么,他意識到了取舍大臣的一個主要標準,即能否支持自己的大禮主張,即使大禮議過去之后,他依然以是否能毫無條件地聽從、支持自己,來選拔閣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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