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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灌娘匆匆趕回淮陰縣城，才進(jìn)城便遣裴服前去通傳卞望之，因此她才剛梳洗完畢，卞壸也就二度上門來拜了。

    二人于正堂上對面而坐——雖說這年月所謂“男女大防”還沒有后世那么嚴(yán)格到變態(tài)，尤其荀灌娘已為人妻，不是閨閣少女，但卞望之是守禮之人，雖然對面坐著，他卻主動把頭略側(cè)向一方，瞥著屏風(fēng)，絕不故意去瞧荀灌娘一眼。

    荀灌娘問他：“卞公來訪，不知有何事吩咐啊？”

    卞壸拱拱手：“不敢，為有一事，要請夫人相助——下邳尊公處有信傳來，云高平郗道徽南下，預(yù)估明后日便當(dāng)?shù)诌_(dá)淮陰……”

    荀灌娘略一凝神，便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卞公要我去訪郗公夫人……”

    郗鑒之妻王氏，乃是建興元年，也即兩年前的春季逃到徐州來的，隨即就被裴該安置在淮陰城內(nèi)居住。裴該在臨出征前，曾經(jīng)對妻子說起過相關(guān)情事，希望妻子閑來無事，可以去拜望拜望郗夫人，跟她說說話，拉近一下感情。

    在荀灌娘想來，既為人婦，那么同僚內(nèi)眷之間，自當(dāng)走動，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話說徐州將吏，大多年紀(jì)很輕，又身逢亂世，娶妻也晚——有老婆的就沒幾個——其中如陸和妻等人，出身太低，就只有她們跑來拜望裴夫人，沒有荀灌娘去見她們的道理。淮陰城內(nèi)，身份敵體，可以相互來往、走動的，那也就只有卞壸之室和郗鑒之室了。

    其實濟陰卞氏的門戶也不夠高，卞夫人天生比裴夫人要矮一頭，平素?zé)o事，得要她來拜，而非荀灌娘往訪——除非將來混得熟了，情若姐妹，才可不拘禮數(shù)，但實話說荀灌娘跟一般貴婦人還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高平郗氏就不同了，雖也比不上河?xùn)|裴氏，終究是排名在二十以內(nèi)的世家豪門，先祖郗慮在后漢和曹魏都做到御史大夫，且少從鄭康成，屬于經(jīng)學(xué)名家。尤其郗夫人娘家也很高貴，為太原王氏，她才真真正正與荀灌娘屬于同一社會階層——皇族以下，最頂級的那一層——故此來往交游，本屬份內(nèi)之事。

    可是如今卞壸特意跑過來說，郗鑒就快到了，希望夫人您再去拜訪一下郗夫人，那荀灌娘就不明白啦——我們女人家之間來往，關(guān)公何事啊？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話要我轉(zhuǎn)達(dá)給郗夫人呢？

    荀灌娘身為人婦，平素不與卞壸等人來往，只是卞壸逢年節(jié)攜家眷前來拜望，她依禮相還罷了，就沒說過多少話。不過她也知道，這位卞守乃是夫君的左膀右臂，又專司留后事，自己是不能夠怠慢的，也大可不必惺惺作態(tài)，故此心有疑問，就直截了當(dāng)?shù)靥岢鰜砹耍骸氨骞乙娵蛉耍鶠楹问拢俊?

    卞壸依然斜著身子，歪著頭，不去看荀灌娘，聽到提問，便即老實回答說：“察郗公此來，必為向我徐州求取援兵也……”

    石勒破三臺，劉演逃依邵續(xù)之事，自然早就已經(jīng)傳到了淮陰，郗夫人聽說后，當(dāng)時就急了，忙遣人去向卞壸央告，希望幫忙打聽一下自家丈夫的安危——郗鑒可是跟著劉演的呀！卞壸自然不敢怠慢，急忙遣人北上探查，才剛探聽到郗道徽幸免于難，同樣寄居厭次，接著就得到了郗鑒南下的消息。那么郗鑒的來意，也便不問可知了。

    然而——卞壸接下去就說：“夫人亦知，使君奉命北伐，徐方空虛，此刻實難遣一兵一卒以援劉始仁，必將難如郗公之意。但郗公在淮陰不得志，或?qū)⒛舷陆担颥樼鸫笸跚笾?

    荀灌娘微微而笑：“建康但知憑江自守，若非兒夫自請北渡，即徐方亦不能得，豈肯遣兵去往河北呢？”

    卞壸點點頭：“夫人所言是也。因請夫人往見郗夫人，陳述利害，請她奉勸郗公，不必更南，為此無益之舉。且若郗公肯留淮陰最佳……”

    荀灌娘聽到這話，雙眼不禁微微一亮：“卞公之意，是欲為兒夫招攬郗公么？”

    卞壸說對啊——“使君在時，頗留意郗公行跡，是其愛郗公無疑也。為郗公計，曩日投歸三臺，即屬無奈之舉，今劉始仁戰(zhàn)敗，往依邵嗣祖，而邵嗣祖即樂陵一郡都不能平，蜷屈于厭次尺方之城，石勒覬覦于側(cè)，仍屬危地，不可久居也。若來徐方，夫婦團圓，大小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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