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怒斥士貢舉-《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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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滯留長安十五年卻依舊下第的劉德室,想起受困三十載最后一命嗚呼的張譚,還有那破敗荒蕪的國子監。他們為何會這樣,確實有自身能力不足、頭腦不明的因素在其中,可“李家人”就不應該對他們的悲劇負上些責任嗎?以前他在教科書里曾見過“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原本這話對他而言不過是行鉛印的文字而已,現在穿越至此才有血跡斑斑的體會——你設科考選拔,吸引人才來為你白頭倒是不錯,可是你又大搞門蔭制度,又搞通榜制度,又搞投卷風氣,讓劉德室、張譚這樣無權無勢的讀書人為了那些似有似無、可有可無的希望而耗盡一生。
而像劉德室這樣的,即便進士及第又如何?他是實現了畢生的夙愿,可然后呢,他不通經典,毫無經濟實務的能力,做官也不會有任何成績,最后還是碌碌無為到死。
他為何不通經典呢?原因不光在于他本人的執拗,更在于李家人隨性而設的考試制度,前數十年一直說“初榜詩賦”,還說可以用詩賦贖貼,貼經排在最后,可有可無;今年突然又改弦易轍,來了個“初榜貼經”,不可贖貼,讓許多舉子無所適從,更間接導致了張譚的心枯而死。
而這一切,可能不過是那位垂簾后端坐的潘炎侍郎的一時心血來潮,想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如那個在安上門邊出言諷刺的小宦官霍競良所言,“三條燭盡,燒殘學士之心;八韻賦成,笑破侍郎之口。”那年復一年燒殘的、焦灼的、滴血的,可不就是千百舉子的心嗎?換來的,卻可能只是上位者鼻孔里冒出的不屑一顧的嗤笑。
高岳不由得有些沖動,他又仰脖子飲滿了幾杯茶水,吃了些王團團送的黃精飯,覺得精力四溢、義憤填膺,不由得想起韓愈所寫的《馬說》,這個小小的禮部南院何嘗不是個讓無數千里馬“駢死于槽櫪之間”的煉獄?
韓愈這時候也就幾歲大,高岳靈感涌上,便提筆以其文為骨,施展開來,以他初級文言文的水平,倒也洋洋灑灑寫了個數百字,猛烈抨擊了“我唐”的貢舉制度,并且還有發揮,本著他西京大學歷史系碩士生的見識,又痛罵了前代的武則天一番,“武后任事,參決大政,稍涉文史,遂好雕蟲文藝,附庸文雅,當時公卿百官無不以文章而進,因循暇久,浸染成風,以至今日。故策第競喧于州府,祈恩不勝于拜伏。舉子驅馳府寺之門,出入王公之第,上啟投卷,唯希欬唾之澤;摩頂至足,冀荷提攜之恩!”
至于怎么解決,關我p事,反正出的策也就是問我“制度當否?悉期指明。”
寫完后頓覺痛快,不由得又飲了一滿盅的茶水。
此時不覺又到了近午時分了。
接著又看其他的幾道時務策,大約是邊戎、田制、鹽鐵這些東西,高岳來的時候不久,對這些沒有什么深入研究,但也準備憑借歷史碩士生的學力,胡亂搪塞番——反正該發泄的也發泄過了,總是要落第的,走也要走的瀟灑些。
誰想這時,一直坐在前廳和中庭處的那位黎逢突然提出“上請”,他問垂簾后的潘炎,“晚生對策有一事不明。”
潘侍郎依舊十分客氣,“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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