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徐志，你祖上非常有遠見，這回你可有用武之地了，你祖上傳下來的這門手藝，將會在你手里發(fā)揚光大！”歸莊撫掌說道。

    “六百多年無人問津，小的也只能以制陶手藝勉強度日。活字印刷術(shù)只是秉承祖訓(xùn)不得不學(xué)而已，能有什么用？”徐志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來，活字印刷術(shù)若是有大用，徐家發(fā)達也不會等到他這一代。

    “徐志，六百多年無人問津，讓你這樣一位奇技傳人湮沒民間，那是沒有碰到皇上，如今，你遇到了皇上，這門絕技就重見光明了。宋大人，明日下官就上奏皇上，讓徐志主持書局印刷之事，您看如何？”歸莊道。

    “不不不，歸大人，聽徐志所言，他一直以制陶謀生，活字印刷術(shù)恐已生疏，若是讓這門手藝純熟，恐怕還需要時間。這樣吧，不如讓徐志就在科技所先試驗純熟，畢竟這里匠人多，器械齊備，試驗起來方便。您看如何？”宋應(yīng)星一聽不干了，連忙阻止。

    “哈哈哈，宋大人，就依您吩咐。”歸莊大笑，答應(yīng)了。

    他明白宋應(yīng)星這是要分一杯羹。若按原來的脾氣，他一定會出言諷刺，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皇上對他的擔(dān)心，古怪的脾氣得收收，跟同僚打好交道也是皇上對他的期盼之一。

    徐志聽著二位大人的對話，這才相信，自己傳承的活字印刷術(shù)這回是真的派上用場了，他徐家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于是，喃喃地說道：“祖宗恩澤，祖宗恩澤啊。不行，回去我就給祖宗上香。”

    ……

    清兵入關(guān)，徐志一家逃難到了浙江，隨著清兵的鐵蹄踏入江南，徐志又繼續(xù)南逃到了廣州，后來聽說工部大量招集工匠，這才進了工部科技所。

    “清兵肆虐，間接地促成了活字印刷術(shù)為朕所用，真可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次日，朱由榔在黎明會上見了歸莊的奏章，不由興奮地感嘆道。

    “陛下，這皇家書局有那么重要嗎？”吳炳見皇上眉飛色舞，就好像去掉一塊大心病一樣，感覺有些好奇。在他心里，怎么也想不出一個小小的書局，能有多重要，對治國起到多大作用。

    軍國大事，無非就是軍隊和國家安危的大事，一個書局值得這么高興嗎？

    朱由榔聞言，心道：“接下來還會有很多令這些老腦筋驚奇的事，不把他們擺平，確實不大好弄，光靠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歸莊等人，還是推進不了，因為這四位雖然跟我一致，但代表的不是主流思想。得了，今日就跟這些老夫子上上課，先下下毛毛雨。”

    “治國安民，無非就是三條，以德束之，以法懲之，以文化之，三者相輔相承，缺一不可。如今我朝文事尤弱，書局的成立當(dāng)是文壇盛事，將會有效彌補這一短板。另外，朕只所以如此看重活字印刷，是因為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速度快，花費低，可以大量印制書稿。待此術(shù)試驗成熟，朕會讓書局辦一張報紙。”

    “報紙？”吳炳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此為何物。

    “報紙嘛，就像是邸報，只不過比邸報內(nèi)容更多，面向的是大眾，人們可以從中獲取更多的新聞和消息。‘民心猶似草從風(fēng)，齊望丹霄日再中’，簡單地說，報紙將會是這‘風(fēng)’，可以有效地將朝廷所要倡導(dǎo)和禁止的思想行為迅速傳達給大眾百姓。”

    除了“報紙”以外，“新聞”一詞眾人也是聞所未聞，不過，從字面上不難理解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圣人曰：‘興于詩，立于理，成于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興辦報紙，不是與此論相悖么？”呂大器道。

    “儼若公，關(guān)于圣人此語，前者陛下早有解讀，并不是您所說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而應(yīng)句讀為‘民可，使由之；民不可，使知之’，兩種不同的句讀，就會有不同的解釋。前者是愚民，后者則提倡開啟民智。若是解為愚民，則與圣人一貫提倡的仁民愛物、政者正也的思想嚴重不符，恰恰相反，孔圣人創(chuàng)辦了第一所私學(xué)，廣收門徒，走的正是開啟民智的路子。并且，亞圣比其晚生一百余年，若圣人真有愚民思想，在其著作中不可能不提及，然而，在亞圣的著作中，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愚民思想。以此來推斷，陛下的句讀正合圣人之意。”黃宗羲反駁道。

    “太沖，子曰：‘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何解？”楊喬然站起來問道。

    “桐若公，此語是圣人對于人的資質(zhì)進行的區(qū)分，他認為人的資質(zhì)可分為上、中、下，而絕非居于廟堂之上者則智，散于江湖之民則愚。如果按后者理解，實在是拘泥了些。”黃宗羲答道。

    他話剛說完，吳炳站起來想要進一步詰問。朱由榔一看，這哪行？內(nèi)閣大臣中，也就只有黃宗羲一人思想激進一些，其他人都是老古董，他們接受了幾十年傳統(tǒng)儒學(xué)教育，哪會輕易被黃宗羲駁倒？若是打起嘴巴官司來，五人戰(zhàn)一人，黃宗羲必然不能敵得過。

    顧炎武、王夫之倒是可以，但兩人都不是內(nèi)閣大臣，黎明會上沒有發(fā)言權(quán)，更何況王夫之并不在場。

    說不得，只好自己出馬了，堅決不能讓這些老古董們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可先，稍安勿躁。”朱由榔擺擺手，止住吳炳，吳炳見皇上要說話，只好退回去。

    “圣人之言無論愚民以好，開啟民智也罷，先不爭論。但朕只講一點，哪種論調(diào)對鞏固江山社稷更有利呢？圣人之言也好，亞圣之論也罷，無論哪種觀點，必須也此為立足點，離開了這個立足點，什么論調(diào)觀點的爭論都沒有意義。所以，諸位愛卿可以以此為切入點深入進行思考，可以進行辯論。理愈辯愈明嘛。”朱由榔及時掌控了辯論節(jié)奏，改變了辯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