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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陰差-《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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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彭十一嫌棄的顧昶此時正和裴宴坐在裴家花園的水榭里,喝著剛剛從杭州城送來的明前西湖龍井,觀賞錦鯉,議論著去年秋天江蘇鄉試的卷子:“……雖說為君之道在于保治與法祖,但保治在于恪守成憲,法祖在于善體親心,那解元王春和以《后漢書李固傳》的‘坐則見堯于墻,食則睹堯于羹’,未免過于淺顯。可見這一屆鄉試所錄者不過爾爾。”

    裴宴壓根不想和顧昶說話,更不想和顧昶指點江山,但沈善言坐在旁邊,這幾日又熱情地向顧昶引薦臨安城的讀書人,更是一反常態地陪著顧昶來拜訪了他好幾次,他不知道沈善言和顧昶之間有什么關系,但看在沈善言曾于他費師兄有恩,還是耐著性子敷衍著顧昶。

    此時見他指點江蘇的鄉試,不免有些膩味,不由道:“王春和的卷子我看過,我覺得還不錯。他認為‘人君之志主于無逸’,‘無逸以端其治源,則百私無所溢于外,而君德日益下憲,民隱日益上通,壽國之道’。不說別的,他敢寫這幾句話,我覺得楊大人能點王春和為解元,就不負他錚錚君子之風。”

    顧昶挑了挑眉。

    去年江蘇鄉試的主考官是翰林院大學士楊守道。

    而楊守道正是裴宴恩師張英的女婿。

    “這么說來,遐光是贊成馮大人之說啰!”他笑望著裴宴,喝了口茶。

    當朝天子年事已高,又喜飲酒,且每飲必醉,每醉必怒,動輒殺人。宮中內侍、宮女苦不堪言。去年元宵節,居然失手殺死了行人司的一位官員。這件事當時雖然被壓了下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傳了出來。

    王春和被點為解元的那篇策論,正是借著規切時政之機勸天子應該有為君之道,算是一篇言辭非常大膽且尖銳的文章了。而點了王春和為解元的楊守道那就更是錚錚鐵骨,有著為天下之憂而憂的君子風范了。

    至于顧昶口中的馮之,恰是顧昶的師兄,在都察院任御史。天子殺死官員之后,他是第一個上奏章彈劾天子之人。

    如今還被關在詔獄里。

    卻贏得了天下士林,特別是江南士林的贊譽。

    而顧昶的恩師孫皋則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彭家的七爺彭嶼,共同掌管都察院。

    裴宴聽了顧昶的話,在心里直冷笑,面上卻一派淡然,道:“朝陽這是想救馮大人于水火嗎?可惜我和兄長都在家里守制,我更是繼承了家業,以后也不會出仕,只怕是幫不上朝陽什么忙。”

    顧昶的確有這打算。

    應該說,不是他有這打算,而是他的恩師孫皋有這打算,所以才有了他的江南之行。

    認識裴宴,只是個意外。

    他原本只是想裴家是臨安城的地頭蛇,李家的事,裴宴還是中間人,與其找這個找那個的打聽當時的情景,不如直接問裴宴。卻沒有想到,那個被他恩師點評為“清高自傲,不通世物”的裴宴連他恩師也看走了眼。

    他何止是清高自傲,簡直是目下無塵。可這目下無塵恰恰是看透世事的強大與自信,與他恩師所說的“不通世物”完全相反。他這才借著與沈善言曾經有過教授他琴藝的師徒之緣,請沈善言做了推薦人,來了幾次裴府。

    而裴宴,他不過起了個話頭,裴宴就立刻猜到他來江南的目的。

    就連曾經在官場上幾經沉浮的沈善言都沒有看出來,何況裴宴還以一種無所畏懼的坦蕩之情說了出來。

    可見裴宴對于自己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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