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母雞啊-《漢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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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介子在徐奉德引導(dǎo)下,步入懸泉置里最大的屋子中時,這兒已經(jīng)做好了宴席的準(zhǔn)備。
和懸泉置外頭,吏士置卒們蹲在馕坑邊嚼餅吃肉不同,官老爺們吃飯是有講究的:鋪筵席,陳尊俎,列籩豆。
樂殊貴賤,禮別尊卑,禮樂的本質(zhì),不就是作為階梯的藩籬,將不同人群分隔開么?
傅介子位于最尊貴的主座上,坐北朝南,身下是一個青色布邊的蒲筵,質(zhì)地細(xì)密,面前有一個單獨的黑漆案。
其余人等,則分列東西,跪坐在能容納四人的長方形地敷橫席上,每兩人共用一案。
使節(jié)團(tuán)的官屬們在西席,從副使吳宗年開始,秩高年長的坐于端,年輕官小的位于末。
蘇延年陳彭祖徐奉德等敦煌本地官吏作為“東道主”,坐于東席。
案幾上依次放了裝酒的尊,尊里有酒勺,喝酒的雙耳杯,以及盤碗匕筷等器皿。
只不過,傅介子面前的是漆器,黑紅相間甚是好看,懸泉置里只有兩套,非得貴客才能用。其余眾人則只是陶器未上漆的木器。
吳宗年看著置卒們將菜肴依次送上,一副忙碌的景象,但從器皿的擺放上,還是可以看出規(guī)整和秩序,不由微微頷首,對傅介子說道:
“傅公,吾等去西域時路過懸泉置時,我便注意到了,懸泉置擺搭器皿很符合禮制,只是那時去得太過匆忙,沒來得及問。”
傅介子是北地郡義渠縣人,普通的良家子,以從軍為官,參加了對大宛第二次遠(yuǎn)征,花了二十多年,才混到今天的位置。
因為出身行伍,所以他對這些復(fù)雜的禮制不是很明白,只是瞧著與長安官吏貴人宴饗上擺放餐食的規(guī)矩很像。
他自己面前,從左到右,依次是帶骨頭的炙羊排一大盤香氣撲鼻的多汁雞肉熱氣騰騰的粟飯酒置于最右邊。調(diào)味的醋和黑色醬料放得最近,蔥末則最遠(yuǎn)。
其余人等案幾上的食物也差不多,只是分量少了點,米沒有傅介子吃的精細(xì)。
副使吳宗年,是學(xué)過春秋和禮的文官,他不放過任何表現(xiàn)自己的文化水平的機(jī)會,遂晃著頭念道:
“凡進(jìn)食之禮,左殽右裁。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蔥韭處末,酒漿處右,膾炙處外,醋醬處內(nèi)。因醋醬每食必用,故置在內(nèi),俾尤近,以便沾濡也。”
言罷贊道:“縱觀敦煌九個置所,除了懸泉置外,也就敦煌置能擺成這樣吧,在這荒野小驛里,著實不易,看來,徐嗇夫很懂禮啊!”
坐在對面的徐奉德連忙拱手:“鄉(xiāng)野嗇夫,只是識一點字而已,哪里懂什么禮,這些器皿餐食的擺設(shè),都是廚嗇夫夏丁卯一手安排的!”
“哦?”
吳宗年有些詫異:“野有遺賢乎?可否請廚嗇夫來見?”
夏丁卯很快就來了,他在東廚忙了許久,才炒完菜,頭上纏著白色的綃頭,額頭沾滿了汗,跟吳宗年想象中的隱居士人大不相同。
聽徐奉德說完因果后,夏丁卯道:“上吏誤會了,老朽連字都不識,更沒有學(xué)過禮,這些擺放餐具的規(guī)矩,都是多年前在長安舊主家中當(dāng)幫廚時,主廚的雍人手把手教的。”
“原來如此。”吳宗年道:”你過去在哪位貴人家中服侍?“
夏丁卯卻猶豫了,他生怕自己現(xiàn)在就說是任安家,會把任弘的事情給攪黃了。
傅介子看出來了,這夏丁卯定是有難言之隱。
他長年往來邊塞,所以很清楚,在河西四郡,除了孝武皇帝組織的幾波大移民外,后來陸續(xù)抵達(dá)的,哪有家世清白的人?
要么就當(dāng)年巫蠱之禍,與衛(wèi)太子有關(guān)聯(lián)的官員家屬,亦或是犯罪流亡失籍的郡國百姓。
傅介子的手下,也多有這樣的人,比如張掖郡的孫十萬,乃是喝酒后將人打殘的惡少年,從隴西流放至張掖,后來才加入他的使團(tuán)。
那個酒泉郡的譯者盧九舌,則專門替人夾帶走私器物,行走于西域,所以才會那么多種胡語,被關(guān)都尉逮到后懇求立功贖罪
身處邊塞的人,本非孝子賢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誰都有一點不能為人道之故事。所以傅介子對手下的吏士們,該嚴(yán)時則嚴(yán),該寬時則寬,不追究小過。
就在這時,夏丁卯撓了撓頭后,竟如此回答:
“上吏,不是老朽不肯答,只是用本置佐吏任弘的一句話來說”
他笑道:“君食雞子甚美,又何必識牝雞乎?”
堂上先是安靜了片刻,旋即響起了傅介子的大笑。
“此言粗淺,卻有道理。”
若是吃到一枚雞蛋可口,又何必非要認(rèn)識下蛋的母雞呢?傅介子琢磨著這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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