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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麟嘆了口氣，不做他想，便要折返。

    然而，就在這時(shí)，所謂戰(zhàn)場的空隙之間，岳飛和劉麟以及許多軍士卻都同時(shí)注意到了自西南方過來的一艘小舟……沒辦法，這艘小舟太突兀了，而且舟上之人的形狀也太古怪了。

    話說，梁山泊上從來不會缺小舟，便是剛剛大軍涌入，也能看到許多驚慌躲避進(jìn)蘆葦蕩的漁民，剛剛打起來之后更是有許多小船往來觀察，也不知道是看熱鬧還是探消息……這一點(diǎn)，金軍早早便注意到了，但也不以意。

    實(shí)際上，剛剛劉麟言語中提及梁山水賊，便是由此而來。因?yàn)橥觐伻镏熊娞庈姽倨毡樾哉J(rèn)為，宋軍應(yīng)該確實(shí)是聯(lián)絡(luò)了梁山泊的水賊，但僅僅是以圖后路，希望那些水賊來接應(yīng)他們，只是戰(zhàn)場激烈，金軍強(qiáng)勢，他們反而畏懼不敢出了。

    但是，和之前的小船往往隔著數(shù)里地遙遙觀察戰(zhàn)局，然后不過片刻便躲入蘆葦蕩不同，這艘形制古怪的輕快小舟竟然一直不停，不知何時(shí)便從水泊深處一路劃到了所謂縮頭灘的跟前，距離岸上金軍不過百余步，勉強(qiáng)壓住弓弩的射程罷了。

    而等到此時(shí)，不少左邊近岸的金國軍士，非但沒有放箭，反而忍不住哄笑了出來……因?yàn)榕R到跟前，所有人才注意到這從左面蘆葦蕩劃出的小船和船上之人的滑稽之處。

    所謂小船，更像是一艘木排，中間一艘極破極小的小船，兩邊川湘外各自綁了一塊兩頭磨尖的木頭，咋一看就如同一個(gè)三根木頭做成的木排一樣……簡陋至極。

    至于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初春時(shí)節(jié)，白日熱，晚間冷，故此人披著一件破舊的大紅棉襖，偏偏又裸著胸膛。這倒也罷了，更要命的是，此人居然還在頭上簪了一朵好大的綢緞紅花！

    宋代傳統(tǒng)，簪花實(shí)屬尋常，狀元跨馬帶花游街不提，便是尋常都市之中，有一二浮浪子，自詡面白有容，也常常帶花紋身，以此自夸容貌……以至于江湖上常常會有什么大名府一枝花某某，濟(jì)南府一枝花某某，與什么九紋龍、八紋鳳的齊名。

    然而，回到眼前，這一個(gè)年約三旬往上的漁民，風(fēng)吹日曬出一副黝黑面容，看起來得有四十朝上，胸口一撮黑毛，披著一件油汪汪的大紅破棉襖，還親手?jǐn)[著這么一艘破船，再來簪著一朵大紅花，未免可笑。

    實(shí)際上，一開始是金國人笑，而眼見著此人擺船如飛，輕易轉(zhuǎn)到小灘側(cè)旁，便是認(rèn)得此人的宋軍也都忍不住偷笑了出來。

    “岳統(tǒng)制！”

    劉麟看了半晌，本想直接后退，見到如此一幕，卻又忍不住笑問了出來。“這便是你的援兵嗎？！你今日將我們五千金國大軍引到此處的倚仗？！”

    岳飛目送張榮從身畔兩三百步外劃船過去，卻是從容抬頭，放聲反問：“你看不起他嗎？！”

    “我懂了，岳統(tǒng)制是想借此人笑死今日這灘上的五千大軍！”劉麟連連搖頭，卻是放棄了交流的意思，直接便要打馬而去。

    然而，剛一勒馬，卻又陡然聞得湖泊上響起了一陣?yán)呛堪愕穆曇簦铧c(diǎn)驚嚇落馬，再穩(wěn)住身形后才曉得是那紅花漢子當(dāng)眾唱起了漁歌來。此人音色難聽，腔調(diào)一開始也沒提起來，但一聲試嗓之后，吊上嗓來，卻到底隱隱有了幾分江湖風(fēng)味，也聽清了粗俗歌詞。

    正所謂：

    “爺爺生在梁山泊，稟性生來要?dú)⑷恕?

    斬過火并無義漢，殺過東京鳥官人！

    英雄不會讀詩書，只在梁山泊里住。

    雖然生得潑皮身，殺賊原來不殺人！”

    歌曲明顯取自尋常漁歌曲調(diào)，因?yàn)槊恳痪渲卸家印莻€(gè)’以作過渡，每一段最后結(jié)束，也總要來一聲拖長的號子，以作結(jié)尾……非是艄公劃船發(fā)力，不必如此。

    岳飛立馬在陣前漸漸清澈的水汪里，努力在戰(zhàn)場嘈雜中跟著那嘹亮歌聲自身后遠(yuǎn)遠(yuǎn)繞過，從左到右，由近及遠(yuǎn)，又由遠(yuǎn)及近，卻始終沒有動(dòng)彈。

    而另一邊，劉麟只是微微一怔，從那狼嚎般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后，便早早回身，來向完顏?zhàn)诶飬R報(bào)。

    “不降？”

    “不降。”

    “意料之中。”完顏?zhàn)诶镫y得嘆氣。“但我是真欣賞此人能耐，想引為臂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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