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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理-《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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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玖輕佻無端,宛若喝多了一般闖入人家宰相家里生事……其實(shí)倒也不好說‘宛若’,因為他今日真是和韓世忠這些人先喝了幾杯‘藍(lán)橋風(fēng)月’,然后才闖過來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倒確系是酒后尋釁滋事了。

    當(dāng)然了,轉(zhuǎn)回身前,除了幾個確實(shí)聽不懂的人以外,所有人也都意識到,今天趙官家看似是年末閑逛,其實(shí)是與呂相公有正經(jīng)事情要談,而且事情似乎干系頗大。

    猶豫了一下,呂本中終于還是決定搶在父親開口之前作出提醒:“舊日詩作,讓官家見笑了。”

    “有何見笑的?”趙玖拂了下身前案面,輕松對道。“彼時國破家亡,眼瞅著長江以南皆無幸存之理,你父親也因為靖康中的事情心灰意冷,辭了官職,準(zhǔn)備南下了此殘生,你奉命自壽州老家出發(fā),往柳州置業(yè),眼瞅著此生再無前途可言,家族歷代公卿卻說不得要?dú)в谝坏闹惺捤髦拢写嗽娋湟彩菍こP膽B(tài)。”

    呂好問這才知道,官家所言荒誕之語竟然是有來頭的,而且跟自己兒子乃至于整個呂氏家族,甚至于整個國家最灰暗的一段時光有關(guān)系……只不過自己這個兒子平日里作詩太多,他沒在意過罷了。

    但這愈發(fā)坐實(shí)了這位官家此番是有備而來的。

    “彼時不知陛下神武,如何能想到還有今日?”呂本中在下方無奈應(yīng)聲。“今日得歸東京舊宅,年節(jié)宗族友人聚會作詩,想彼時心境,著實(shí)可笑……”

    “此一時彼一時也。”

    趙玖搖了搖頭,卻是從身后尋到了一壺正在火爐上水浴的‘藍(lán)橋風(fēng)月’,還有幾個干凈杯子,便趁勢直接拎了過來,然后自斟了一杯,且飲且言。“今日娛樂之心不是作假,彼時灰敗心境難道就是假的嗎?不過是其中一二詩句此時看來有些趣味罷了。這就好像你們呂氏祖上第一位宰相,許國公呂蒙正當(dāng)年未考上狀元時,不也曾在破窯中讀書嗎?他彼時如何能想到呂氏從他開始,竟然五代四宰執(zhí)?人家都說,梅花韓氏于本朝,恰如汝南袁氏于后漢一般,若是如此,你們呂氏不也如弘農(nóng)楊氏一般顯赫嗎?”

    冬日時節(jié),院中風(fēng)寒,但呂本中卻一時汗如雨下,而聽到這番誅心之語,便是溫吞持重如呂好問也終于坐不住了,只能起身行禮:

    “家門顯赫,全賴世沐國恩……”

    “不說這些了。”趙玖看著眼前素齋有些百無聊賴,便只是繼續(xù)喝酒。“時也命也,你家莫說是四世三公,便是九世三公,與國同休那也不干我的事,而咱們君臣二人能有今日,靠的也不是那些東西……彼時朕墜井傷重,一時連往日人事都不能識,為康履逆賊所趁,被困于明道宮內(nèi),若非呂相公、張相公,還有正甫,朕幾乎難以脫身……對吧?”

    其余人皆屏息靜氣,呂好問則微微嘆氣,另一個當(dāng)事人楊沂中卻反而低頭不語。

    “而那時,朕記得呂相公已經(jīng)上表自請南下,應(yīng)該就是想往嶺南了此殘生了,不過是因為朕恰好受傷,所以才勉強(qiáng)留下觀望而已。”趙玖多喝了幾杯,低頭望著案上雜物愈發(fā)感慨不及。“所以說這人的成就啊,既然要講一個錐處囊中,脫穎而出,也要講一個時也命也的……”

    “像去世的宗相公,還有李彥仙那種人,則算是英杰之士應(yīng)時而起,恰如夜間漆黑一片,竟有星星火火,以待燎原之勢,又如滔滔洪水之中,有中流砥柱,迎難而立,巍然不倒……這種人,算是自己掙出來的功名利祿,便是遇上個昏君,沒有功名利祿,日后也有身后名的。”

    “然后便是延安郡王與身體撐不下去的許相公那種人了,他們既有才能,又有應(yīng)時之舉,也有機(jī)緣巧合,所以比李彥仙、宗相公都還強(qiáng)三分,生享富貴,死留青史……也是他們該得的。”

    聽到此言,韓世忠微微挺胸,卻看到氣氛不對,只好微微收腹,假裝抬頭去看風(fēng)景。

    “但也有人,如朕,如你呂相公,甚至還有之前本該死者為大的汪相公……”

    言至此處,趙玖一飲而盡,捧著空杯一聲哂笑。“依著朕說,我們這三人,其實(shí)既沒有什么出眾的才能,也沒有什么過人的勇氣,不過是被時局逼著攆著,到了一個位置上,然后左顧右盼,既沒人能替代,也沒人能倚仗,偏偏又不好棄了基本的良心與道德來做不恥的事情,于是便勉強(qiáng)相互支持著,硬生生撐下來了……呂相公,你懂朕的意思了嗎?”

    “臣不敢茍同,官家神武,海內(nèi)皆知……”呂好問拱手低頭。

    “朕的什么‘神武’,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嗎?”趙玖握著酒杯,幾乎在座中笑的打跌。“而且朕想說的,既不是你無能,也不是朕孤苦伶仃,而是說,不管如何,你我還有汪相公這些人,其實(shí)早已經(jīng)身前死后共榮辱了,因為無論如何,說破大天去,做下這個局面的天子便是朕,都省首相便是你,樞密院便是汪相公……兩河都還沒收復(fù),他們就都說國家中興了,便朕是中興,那這個中興之主不是朕又是誰?而這個中興第一功臣,不是你呂好問又是誰?你再推辭,又有何用?”

    呂好問剛要說話,而趙官家卻忽然將酒杯按在桌上,壓著對方繼續(xù)追問不及:“而話再說回來,若是有朝一日咱們?nèi)缥鞒⑶皶x、后唐一般輕易再敗了,又或是裹足不前,就此偏安,屆時朕淪為一個千古笑柄,你呂好問不也得是個千古笑柄嗎?呂相公,你們呂氏與國同休在朕眼里狗屁不如,但你與朕君臣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是鐵打的事實(shí),不是你我怎么想就可以偏離扭曲的……去年,朕在少室山下問過你一回,年初,宜佑門前朕與你既有托孤之意也有對賭之心,秋日得勝歸來,你勸朕稍緩,朕又緩了數(shù)月,如今已經(jīng)是臘月,難道還要朕緩到明年不成?!”

    言至最后,趙玖早無笑意,呂好問情知也做好了與這位官家坦誠以對的準(zhǔn)備,卻是緩緩行禮,低頭相對:“陛下,臣請單獨(dú)奏對!”

    趙玖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朝著右側(cè)微微一抬手。

    隨即,延安郡王韓世忠以下,諸帥臣、將官、隨從各自起身行禮,然后便匆匆離去,另一邊呂氏宗族親友,也都低頭一禮,然后便趨步后撤。

    “呂本中留下。”趙玖忽然開口。“今日若你父不能為,說不得便要你這個當(dāng)兒子的做事了。”

    呂本中心驚肉跳,卻只能回身立到距離官家與親父數(shù)十步外的席間空地之上,束手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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