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后浪-《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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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蓋點了點頭,卻是小心再對:“不瞞相公,我伯父不安之處其實不止是沒有戰功,年前他臨去前曾對我夜談,他說,他在淮上三四年,立了七八處大宅子,置了好幾千畝良田,娶了四五個小妾,還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可官家自南陽至東京,卻一直清貧……堯山之前,還可以說是臥薪嘗膽,堯山之后,他本以為官家多少要、要……”
“要循舊制。”趙鼎隨口替對方接道。“不說放縱二字,只說按照舊制,修葺一下破敗后宮,招個幾百閹人,收個幾百宮女,絕無人會有什么言語的,甚至有司早就勸過官家,但官家卻只是置若罔聞,寧可把錢用來做蹴鞠聯賽,也不愿意整飭后宮……不只是你伯父,我們也覺得官家有些過于刻苦了。”
張子蓋連連點頭:“我入了班直,也是嚇了一大跳……也難怪我伯父會不安。”
“其實你伯父舉止官家必然是知道的。”趙鼎再度端起姜茶來,卻又輕聲嘆氣。“武將嘛,不貪財好色,真就兩袖清風了,不也跟岳飛一樣被那幾個御史死死盯住?至于官家這里,可能是因為朝廷財政還有些漏洞的緣故,不愿落人口實吧?等今年平了洞庭湖之亂,再熬到夏日之后,咱們元氣足了一些,財政好轉,我們再去勸勸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張子蓋一時也跟著嘆氣。“想我伯父那日感慨,做武臣也難,貪了,于心不安,不貪,又怕官家有疑心……相公……”
張子蓋嘴中不停,方欲再說,卻見趙鼎面無表情,輕啜姜茶不停,心中一時醒悟,卻是趕緊順勢站起來:“相公,今日承蒙開解,且告辭了……過幾日再來尋幾個世兄耍子,卻不必驚擾相公了。”
趙鼎微笑相對,便任由自己兒子將對方送了出去。
片刻之后,張汾回來,也是連連搖頭不止:“爹爹,這張太尉也太不要臉了……什么不貪又怕官家起疑心,也未曾見官家疑過岳太尉吧?”
早就扔下姜茶的趙鼎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張伯英這個事情稍有特殊,他貪成那樣是官家暗中許諾的,是他拿當日淮上戰功換來的,再加上此番將田師中送過去,大節上終究不虧……不過,說到底還是他貪性難改!不然,何至于被韓世忠甩的那么開?又讓李彥仙、岳飛這些人給追上來?如今他在官家心里,怕是連張榮、吳玠都要比不上了,也就是比曲端強些。”
張汾重重點了點頭。
“沒收他什么重禮吧?”話到這里,趙鼎忽然想起一事。
“沒有。”張汾恭敬相對。“爹爹放心,孩兒心里自有計較。”
趙鼎這才重重頷首,然后終于放下諸般事宜,只去放心洗沐,準備享受假期。
一夜安逸不說,第二日,也就是大年初二一早,這位當朝都省相公難得一個懶覺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后卻反而緩緩從容洗沐,又只用了一些粥點,便讓家仆封門拒客,然后就兀自轉到院中初春暖陽之下安坐,復讓兒子奉上來最新邸報,替他品讀。
作為年后第一張新邸報,應該是昨日傍晚發出、今日被抄錄出來的,所以并無什么新鮮事跡可言。
而果然,隨著張汾朗讀不停,只聽得又是講元日朝會禮儀,又是講呂好問呂相公帶著四相替官家問安海內,然后還居然講了趙鼎這個都省相公與張浚那個樞密使一起去太學慰問太學生的事,最后又列了幾個文采不錯的新年賀辭,所謂朝政正刊便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翻到最后兩張閑刊,當先一個,自然是宮中傳出,署名藍橋天人,已經連載了兩三個月的《西游降魔雜記》了。
今日劇情,乃是說到那孫行者大戰黑熊精,竟然不能敵,然后欲指著觀音寺尋觀音菩薩評理,便戛然而止。
讀完以后,半是意猶未盡、半是氣急敗壞,張汾也忍不住起來:“爹爹,你說官家為了編故事,居然強行不能勝,這齊天大圣和等本事,如何不能勝一個黑熊精?”
趙鼎不慌不忙,盯著自己兒子從容做答:“其一,官家從未說過這玩意是他編的;其二,這是不是吳夫人所寫或者代筆,也無定論;其三,要為父說,這齊天大圣不能勝黑熊精,才是妙極……不然如何能去請觀音菩薩過來?”
“爹爹教訓的是。”張汾一時醒悟而笑,剛要低頭再讀,卻又忽然想起一事,便在自家親父身側順勢笑道。“不過,瓜田李下的,這宮中傳出的東西,又是這個筆名,著實讓人有所疑……爹爹不知道,自從這《西游降魔雜記》出來以后,這東京的和尚們與道士們便整日爭執不休,和尚說這故事是崇佛抑道,道士說著故事是崇道抑佛……卻不知爹爹怎么看?”
“官家可是連道祖、佛祖身上金粉一并刮下當軍費的天子,如何就崇佛崇道了?”趙鼎躺在座中,閉目嗤笑一聲。“這故事,本有流傳,官家借來演繹一番自然無妨,若是非要安個說法,倒似乎是在嘲諷太上道君皇帝舊時種種不堪一般……”
張汾若有所思,卻又忽然醒悟,繼而一時無語……自己這個爹,不許當兒子的直接說出來,如何到了他自己嘴里,反而一口一個官家‘演繹’了?
當然了,終究是親爹,張汾也不好多說的,只是繼續感慨:“說起來,本朝說書的極多,以往都是出了個什么故事,說書的拿來編成段子,然后達官貴人再聽,卻不想如今居然是官家編段子,然后說書的拿去給天下人念?”
“這本是官家用心經營邸報的一個意圖。”趙鼎閉目而對,語氣已緩,卻似乎有些困倦之態。“將他的意思直接越過都省、樞密院,暗示傳達下來……可還有什么?先將標題念來。”
張汾趕緊去翻,卻立即報上了幾個剩余登在閑刊上的文章主題:“青山先生(胡安國)又在說他的‘氣’……”
“百無一用,不必再念。”
“是……有一篇呂公相長子呂本中寫的雜篇,說江西詩派的……”
“隨他吧,年紀一大把,卻陰差陽錯斷了前途,也只能整日搞這些閑事了……今日沒興趣,算了。”
“還有一篇……”張汾忽然止住聲音。
“還有一篇什么?”趙鼎依舊閉目,且困倦之意愈發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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