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緣由-《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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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好問點點頭復又看向張浚:“張相公呢?”
“三十五。”張浚有些猝不及防。
“劉相公?”
“四十九。”劉汲趕緊做答。
“陳相公。”
“老夫快六十了。”陳規捻須感慨。“承蒙官家恩遇,只三載前,此生未曾想能位列宰執。”
呂好問懶得理會陳規,只是繼續詢問:“李公?”
“五十三。”李光也不敢怠慢。
“我快七十了。”呂好問微微點頭,肅然而對。“宰執里,除了張相公年輕些,其余都還算穩重,便是陳尚書、翟尚書也都如此……但諸位知不知道關西那幾位是什么年紀?”
眾人面面相覷,除了張浚心下警惕外其余人都若有所思。
胡寅、劉子羽、林景默,這三人的具體年紀未必一時清楚無誤,但絕對都比趙鼎要小,而且小很多。
“實際掌兵權的八位帥臣,年紀又如何?”呂好問看到眾人會意,便繼續再問,而不待眾人回答,他便直接揭曉答案。“張伯英最大,四十五;王子華(王德)次之,四十四;韓良臣再次之,四十二;其余自曲大以下,皆未至四旬,岳鵬舉更是只有二十九歲……”
“但都是英杰人物。”張浚忍不住插了句嘴,以作辯護。
“正是這句話。”呂好問微微頷首。“都是英杰人物……而關鍵是,官家也只有二十五歲。”
“公相何意?”李光正色相詢。
“并無他意,今日老夫只是想冒昧問一問諸位,自古君王用人,可有如官家這般愿意妥協的嗎?”呂好問緩緩以對。“堯山之后,以官家的威能,明明可以組建一套讓年輕英杰來擔綱的班底,組建一套更對他脾氣的班底,卻為何還要用我們這些人呢?用林景默林經略不行嗎?用胡寅不行嗎?或者退一步,干脆讓張樞相為都省首相,誰能攔他?再退一步,為堵天下人的嘴,用個資歷深厚的人,用更對他脾氣的呂頤浩呂經略不行嗎?但為何是你我?為何即便是紹興后,還要那般懇切留下李中丞?”
“因為……”一陣沉默之中,趙鼎仰頭片刻,喟然而對。“因為官家想要借我們這些人的持重。”
“不錯。”呂好問微微頷首,繼而嚴肅起來。“但回頭去想,咱們做了一年多的宰執,有些事情,你我卻持重過了頭……不說別的,若呂頤浩在此,當日議和迎二圣的事情根本就不會有!紹興的事情也不會發生!所謂輿論也最多指責在他呂頤浩一人身上,因為早在那之前,呂頤浩便能將那些在紹興離職之人給早早攆出去!諸位,不管后來動蕩有多小,紹興事中,讓官家親自處置二圣,讓官家親自免去那七八十人,依然是你我所謂持重宰執的失職!”
首相趙鼎面色慘白,其余幾名宰執,包括御史中丞李光也都面色嚴肅,便是樞密使張浚也徹底肅然。因為這一刻,終于有人就之前數月的政潮對宰執班子進行了問責……只是這個問責不是來自于趙官家,不是來自于秘閣事件后的年輕官員與學生,所以沒有那么正式和嚴肅罷了。
而且,呂好問還通過將他自己這個本不需要為事件負責的公相一并納入問責對象,并在私下以自我檢討的方式進行,有效避免了可能的政治風險。
但這依然是一次標準的針對宰執班子的問責。
同時,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的責任根本不可能是不問庶務的呂好問該承擔的。
責任人就是四位相公外加一個可以稱之為半相的御史中丞,就是在指責四位相公和一位憲臺沒有成功管控風險,沒有在政治危機中體現出宰執的擔當與能力,沒有維護好天子的政治形象。
這是他們的集體失職。
“我……”趙鼎欲言卻不知所言。
“事情已經過去了,官家也已經擔起了民間的言語,也親自攆走了那些人,此時多言無益,何況你我盡知,這位官家從不在乎這些,而且也不是你我能約束的。”呂好問話鋒一轉,依舊嚴肅。“但你我卻須吃一塹長一智,此時要在意的是以后該如何,不然何談繼往開來,以輔佐君王成大事……張相公?”
“哎?”張浚猝不及防,只能應聲。
“堯山戰后,群情激蕩,聽說彼時關西頗有些冒進言語,你與關西諸位視相位為囊中之物,而官家卻將胡、林、呂、劉等人布置在外,并以趙相公為先,你居次……你可有不服?”
張浚目瞪口呆……這話居然是呂好問問出來的?
但是發呆歸發呆,張德遠卻是即刻醒悟過來,對方是以公相身份居高臨下質詢,此地又是在這個后宮前宮交界處,允公允私,是半點都不容又失的。
故此,他馬上正色以對:“絕無此事!”
“那就好。”呂好問依舊嚴肅。“老夫以為,官家當日這般設置,是了不起的。因為官家本身是從大局著想,擔憂國家被軍事綁架,不顧南方民生,倉促北進,以至于內外皆失……所以才用穩重的趙相公為都省首相,而喜歡進取的張相公為樞相,意在平衡。只不過,誰也沒想到,這大宋朝廷內里的官員天然求穩,主和者漸漸勢大權重,以至于惹出那等麻煩事來,彼時確系是我與趙相公的責任多些,因為我等持重相公本該一開始便攔住這股風潮的。”
言至此處,呂好問只是盯著張浚緩緩以對:“而如今,主和也好主守也罷,被盡數去除,民間罵也罵了,群臣清也清了,補入的諸要害差遣則多為之前風波中持戰的年輕官員……”
話到這里,人群中,李光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至交好友陳公輔,而后者卻只是面色嚴肅,束手去聽。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呂好問繼續凜凜相對張浚。“張相公,我今日主要還是想告訴你,你為主戰派魁首,若是以為就此得計,從此不顧國家生計,任由那些年輕人跟帥臣們勾連一起,然后在軍事上喧囂起來,便其實是犯了與之前趙相公和我一般無二的錯……不過是弄反了方向,又將官家一片苦心傾倒而已!”
張浚一時苦笑,只能攤手:“呂公相,你所言極有道理,但我什么都沒做吧?”
“待到事情冒頭就晚了。”呂好問正色嘆道。“有些話遲早要說,不如早說而已……張相公!”
“在呢!”張浚無奈應聲。
“你須記住,你是堂堂樞相,怎么數都數不出國家前三的重臣,凡事當從國家大局考慮,上體君心,下解矛盾,以調理陰陽,使國家穩妥運行為上,然后才能去想什么功業、成什么名望。又或者說,只要你將身上職責弄妥當了,將來國家但有成就,怎么可能少了你一份殊榮呢?天子將國家托付給你們,恰如原學中最近討論的力與速度一般,忽然不知何處有個加速度,可能是正的,可能是歪的,可能是向后的,可能是向前的,你們該做的,就是不要等這個速度漲起來,便施加反力,將其抵消。”
張浚聽了半晌,一時無可辯駁,但終究是年輕,卻是忍不住相對:“呂相公……你今日言語,與八公山上言語,如何差了這么多?是你變了,還是官家變了?”
呂好問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搖頭相對:“若說變,這么長時間,誰不變?但就你我所言之事,官家未變,老夫也未變,只是時局變了、位置變了!彼時國家危殆,官家欲殊死一搏,而老夫歷靖康之事,心灰意冷,更兼有李綱李公相在揚州托后,當然會有那番失態言語。如今國家穩住了大局,官家矢志北伐,重整九州,而老夫也經歷八公山、南陽,還有去年此門托孤之事至此,以這般年紀留于朝中,無外乎是要幫官家穩住步伐罷了……當然會自責于之前數月的失職!倒是張相公,我昔日可以托付你理學文稿,卻不知今日你能否再記住我剛剛說的原學道理?”
張德遠張口無言,只能俯首稱是,說回去一定研習最近的原學章節。
而呂好問教訓了兩個實權相公,卻兀自轉身繼續踱步而去了,眾人慌忙跟上。待出宜佑門,這位公相卻沒有去更南方的崇文院、都堂、秘閣什么的意思,而是直接轉東華門,獨自出宮去了。
就這樣,暫時不說諸位宰執回去都是什么思索,只說宮中這里,夜上三更的時候,景福宮內例行點著一根蠟燭,而獨守空房的趙官家卻難得沒有早睡,只是臥在榻上,聽著外面的蟲鳴等人。
楊沂中辛苦折返,情知躲不過這一遭,卻到底是小心翼翼來報。
“如何?”趙玖見到楊沂中進來,未等對方行禮便脫口而出。
“回稟官家。”楊沂中懇切回復。“此事若想查探清楚,非十天半月不可,倒是中秋大祭早就過了。而若是要辨別清楚其中義民親屬,怕是要等到這次推后的掄才大典以后也說不定。”
“朕既然今日等你在此時,便不是要問這般細致的,總有一些大略數據吧?”披著一件袍子的趙玖在燭光之下束手相對。“朕只要一些大略情況,和大略比例即可……這些總能輕易問到吧?”
“是。”楊沂中情知無可避免,便直接上前報上。“好讓官家知道,依律,凡妓女當入官登記,而臣所查探,入官籍者五百七十八人,多是去年、今年新增的,比之靖康之前近萬人的名冊相差太多。”
“若是相差不多,朕不如再跳一回井了。”
楊沂中假裝沒聽見這句話,只是繼續在榻前陰影中立身介紹:“但實際上,據臣所知,除了官冊之外,城東夜市、酒樓匯集之處,城南蔡河一帶,各有一些不入冊的私妓,具體與官冊比例說法不同,臣著幾名下屬出面,以盤查金人奸細的名義,黑著臉分開問了二三十個正店管事,大約平均了一下說法,在城東繁華之地,應該是一比一不足,也就是每店少則十來人,多則二三十,按正店生意興隆大小來分;而在城南市井之中,不好統計,但公認的是偏多了些……大約與官籍相比是一比二三的樣子。”
“是為了逃稅?城南更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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