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獻禮-《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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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古代,尤其是唐宋年間,上元節或許不是這年頭最重要的節日,但卻是一個極為特殊的節日。
首先,它在年節之后,春耕之前,這個時候,沒有到農忙的節氣,但天氣卻已經轉暖,不似年節那般寒冷,正適合出門。
與此同時,可能是人類共有的特性,春天的節日向來是對女子網開一面的,宋代及之前,雖然女子的地位都一直是有的,但允許所有年齡段的女子放肆出來游玩,卻也僅限于兩個春日節慶了……于鄉野而言,無疑是春耕后的上巳節(三月初三)最為契合,這一天是踏青、沐浴、去邪的好日子,而城市里,毫無疑問就是上元佳節了,花燈、祈福也是永恒不變的主題。
其實,這種春日間節日對女性的額外尊重與網開一面,很可能是人類最基本的**、生殖崇拜、自由戀愛與農耕社會的妥協與結合的產物。
這一點,可以從很多原始的部落、早期開化文明中清晰窺見到一些特定的發展脈絡……好的壞的無所謂,但古今中外,著實都免不了這一遭的。
只能說,即便是漸漸保守化和持續性壓抑的中國,也阻攔不了這種人類基本的最欲望與需求。
畢竟嘛,洋和尚也偷燈油,政教一體的中亞軍閥們也喜歡養**,大家都是人,本質上都是一回事。
當然了,到了宋代,記載在《周禮》中,得到儒家老祖宗雙重認證,但卻更加放肆的上巳節,忽然間便在北方和中原消失,而主題更收斂一點的上元節卻得到了官方的更進一步推崇……從這個角度來說,卻似乎又是封建禮教的勝利了。
中國傳統社會性壓抑的進一步加深,以及女性實際社會地位的減弱,似乎也是事實。
不過這么一來,上元節前后五日,所謂‘婦女出游街巷,自夜達旦,男女混淆’,‘四門大開,不禁晝夜’,以至于連刑獄機構都可以趁機展示刑具,幾乎變成大宋版的狂歡節,卻也算是另一種釋放結果了。
而這其中,又公認的,尤其以東京城的上元節格局,歷來顯得與他處不同。
一連五日,自正月十四到十八,城內城外,鄉野地方,真真是百萬人口傾巢而出,彩燈遍布整個城市,甚至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岳臺、青城,整個城市到了夜間,幾乎變成一片燈海。
而且這其中,城西燈景的別致,城南燈海的密集,城東燈市的奢華,城北燈場的廣闊,素來是出了名的。
但這些又都比不過宣德樓對面,御街正中間的燈棚燈山。
所謂燈棚燈山,乃是皇家詔令工匠,自年節時便開始建設堆砌的彩棚式大型燈具,每年形制大小都不相同,其中高一些的幾乎要與宣德樓等高,寬一些的幾乎要與御街齊平。
實際上,每年上元節假期的第二日,也就是上元日當天晚上,整個東京的士民百姓往往要從大白天開始便到御街兩側占座,專等晚間的燈山、燈棚的點燃……這就好像后世的春晚一般,甭管好看不好看,總是個特定的保留節目,而且是正戲。
不過,細細算起來,從靖康二年也就是建炎元年那一撥女真人圍城算起,東京城已經足足七年沒有真真正正的起過正正經經的燈棚了。
可這一次,過年的時候,便隱隱約約有官家龍顏大悅,然后撥出專款,召集工匠做燈具的傳言出來……大家考慮到去年沒有任何大的戰事,官家的權威地位又到了根本無法動搖的地步,再加上還有元祐太后歸京的由頭,所以反而多有信了的意思。
高級官員們也多沒有反駁流言的意思,因為他們親耳聽到戶部尚書林景默與趙官家的對話,所以知道去年的建財計劃其實已經超額完成。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弄出來幾萬貫、十幾萬貫做個樣子……而且還能讓上元節的市場熱鬧一點,多收些商稅、賣些彩票,套回一些成本……未必就不行嘛!
然而,傳言歸出言,一直到建炎八年的上元節假期開始,眾人都未曾看到宣德門前起什么燈棚,只是在御街兩側廊下起了燈謎,然后當日例行給秘閣以上重臣賜下了相國寺的素齋,然后不免對朝廷和官家有些失望。
唯獨失望又歸失望,卻也注定不會有人提這個由頭的……真要提了,不用官家開口,自有其他官員拿著國家未靖,勤儉節約做借口,讓你下不來臺。
當然了,正如之前所講的那般,在國家一整年沒有大的軍事行動,經濟全面復蘇、朝堂格外穩定的情況下,東京城今年的上元佳節盡管沒有皇室和官方的大舉參與,但規模卻依然直逼往年豐亨豫大之時。
甚至,可能是因為憋屈了許久的緣故,民間的活躍程度,好像更勝一籌。
一連五日,晚間燈市、燈謎不提,便是白日,城北蹴鞠場也連開五日表演賽,內城諸門左近的彩票點更是加了上元活字特別彩票,每日都有十文博百貫的獎項現場開出,據說五日獎項分別是三位太后與兩位貴妃當日親手封裝的……第一日開在是朱雀門,第二日在宣秋門,第三日是望春門,第四日的時候,許多人蜂擁到麗景門、閭闔門、崇明門三門,全家大筆購入數十份、上百份獎票,卻不料居然還是在望春門!
等到了第五日,也就是正月十八這天,到了傍晚前,內侍省的內侍在各處門前同時當眾打開御封的小匣子,卻不料里面除了一個鄭太后指定的百貫的活字串外,居然還有一個官家指定的千貫活字串!
到此為止,誰還不明白,這是官家在補償沒有燈棚的私人表示?須知道,便是不會算賬也大約清楚,這種六活字分六門的排序彩票,規模其實不大,朝廷每日全賣出去也不過是六七百貫的進入,基本上還全被置了獎務。
這一千貫,對于素來小氣的趙官家而言,倒真的是蝕本了,也算是某種誠意了。
閑話少說,隨即,百貫在崇明門開出,而那個千貫的獎項則是在閭闔門外開出……然后居然是一個蕃人出身的軍漢,只花了八十文,買了八個北伐吉利活字小紙券,卻得了此獎!
周圍不知道多少私下喝罵的,但這種六活字排序印刷的彩票,分在六門處,干干凈凈,規模不大不小,大家隨機購買,便是官家也難作弊,喝罵完了蕃子后也只能在心里艷羨不停。
畢竟,一千貫,對這種愿意來買彩票的中產以下百姓而言,足可以在城中買一處傳家的宅院,置一個傳家的鋪子,還能留下幾百貫的棺材本了。
所謂封建時代的市民階層財務自由,大約如此。
但不管如何,隨著正月十八晚間到來,燈市最后一次開始,這場狂歡似乎終于要結束了。
然而,所以說然而,正月十九,一大早,趙官家便攜帶兩位貴妃,以及幾位皇子、公主,一起出現在了還比較冷清的宣德樓上。
非只如此,很快,三位太后,無論是剛剛回來的俗稱元祐的孟太后,還是在后宮享受,很少露面的俗稱寧德的鄭太后、俗稱成平的韋太后,居然都被官家接來,登上了宣德樓。
這還不算,公相呂好問以下,在京諸大臣也都紛紛出現……呂好問是被人和太后前后腳從景苑那邊接來的,其余宰執大臣今日本就要開始公務,根本就是迎頭撞上……而官家有旨,令諸宰執,與諸秘閣重臣一起登樓隨駕,公閣諸位若適逢其會,也許登樓,其余官員無論是在職的還是退休的,皆按照最終品階沿御街兩側長廊靜坐隨侍。
官家既然要擺出這種架勢來見臣子,何人會不來?莫說秘閣重臣紛紛登樓,便是那些公閣人物中和尚道士們,也不顧自己廟里觀中還有香油沒收拾,全都匆匆換上嶄新僧袍、道袍,紛紛倉促匯集。
來的時候那叫一個氣喘吁吁,到了以后,那叫一個寶相莊嚴、道骨仙風。
等到這群人抵達以后,寬闊到嚇人的御街之上,宣德樓正前方,卻又起了變化,乃是早有無數工匠從宮內帶著各種工具、材料涌出宣德門,開始當眾組裝一個奇怪的、巨大且有點像大燈的東西……但也不太確定?
與此同時,御前班直們更是早早全副武裝,列隊于此物周邊,嚴禁他人接近。
很快啊,隨著趙官家這不講武德的突襲,整個東京城立即就好像活過來一般,無數士民不顧昨夜熬了多久,紛紛聚攏,以至于宣德樓前很快便是人山人海,不亞于前幾日內城諸門的場景。
而工匠們依然在辛苦操作著什么,只是動靜漸漸大了起來而已。
坦誠說,這個時候,不管是宣德樓上的重臣,還是下面看熱鬧的老百姓,八成的注意力都并不在御街上這個玩意……畢竟嘛,這種東西有‘成例’的,甭管是與民同樂搞什么花哨玩意,還是學上次馬拉半球給原學張目,反正大家看個熱鬧就是……大家的目光此時更多都在趙官家與三位太后、兩位貴妃、兩位皇子、三位公主身上。
這個組合里面有太多值得說道的地方了:
一身大紅袍子、硬翅幞頭的趙官家本人自不必言。
而對趙官家有著切實最大擁立之功,也是他登基合法性來源的元佑太后,卻偏偏是跟官家親緣最遠的一位,何況剛剛出了替二圣轉交文書的事情,以至于雙方七八年的相安無事徹底終結。
韋太后理論上是趙官家親近的一位,但根據小道傳聞,這位太后反而是最、最一言難盡的,幾乎與潘貴妃無二……無論是大蠟燭還是大鸚鵡,都是有心人可以打探到的切實蠢行……但這也不怪她,若非趙官家本人脫穎而出,這位根本就是太上道君皇帝后宮中不入流的一位,就好像當日潘貴妃若非是漏網之魚然后一開始懷了孕,也不會有今日這般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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