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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通能感知到她的迷茫，疑惑，甚至是懷疑——或許這位小師傅年紀(jì)輕輕，看上去又苦了些，也只是我們苦人家的孩子，未必懂什么佛法。

    錢晨真心實(shí)意道：“既然它天生有佛形，或許便是一種緣分，不若將它讓給貴人，換的衣食無憂？”

    老婦人頓時茫然，磕磕絆絆道：“佛，佛怎么能賣呢？”

    “那就讓高僧將它請回去，他們悟性深厚，當(dāng)能從中領(lǐng)悟佛性，必然會報答施主的！”錢晨換了一種說法。

    老婦點(diǎn)點(diǎn)頭：“是該獻(xiàn)出去，是該獻(xiàn)出去！”

    她剛想搬著石頭出門，卻又忍不住回頭道：“那，若是有病人摸摸它，會好嗎？”

    錢晨憑著自己的本心，再道：“若是有病人，應(yīng)該看大夫才是。若是體虛受寒，這石頭倒是可以擋擋風(fēng)。過了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老婦人心中傳來的失望，疑惑，乃至于質(zhì)疑更多。

    錢晨卻不以為意，這茫茫懷荒鎮(zhèn)中，她已經(jīng)是心底善念最為純粹，佛性最為通融的人了，莫看這是一座佛城，佛門大興，實(shí)則城中的和尚心底遠(yuǎn)沒有這老婦干凈。

    他只是在悲哀……

    因?yàn)樗懒死蠇D向他所求的是什么。

    看到老婦吃力的準(zhǔn)備搬著石頭離去，錢晨卻叫住了她，道：“昔日施主施舍之恩，小僧便與施主所一段佛法來報吧！”

    老婦人恭恭敬敬的放下石頭，只聽錢晨道：“我昔所造諸惡業(yè)，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然后言說因果報應(yīng)，善惡之道。

    言說她修持善念，縱然有無邊悲苦，但如此艱難之中依然樂善好施，來世必有福報。

    便是早夭孩童，殺生造業(yè)的兒子，難產(chǎn)而死的婦人，也能因?yàn)樗纳婆e而得以轉(zhuǎn)世成人，得享太平喜樂……

    老婦人聽了心中由衷喜悅，虔誠的朝著那塊石頭，朝著錢晨叩拜道：“我就知道小師傅乃是得道的高僧，此佛亦是佛祖慈悲，感我家孤苦，彰顯法跡救我孫女！”

    錢晨微微點(diǎn)頭。

    卻是他已經(jīng)明白，老婦求的是什么了。

    若是不以神通救之，不已各種手段扭曲他人的意愿。佛法，不過只是能寬慰其心，緩解痛苦罷了！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

    一切心皆有所依，一切相皆來源于相，人出生蒙昧，若是不看見其他人，如何知道‘我’是人？故而有人相，實(shí)乃修行第一相。

    但若心無依，若心無相，便是空！

    世間的人性，并非無源，而是源自于他人，見他人相而生我相，見他人的人性而生我性，故而有人相。

    自我也需要依存于他人，若是無他人，便落在空處，若是不能悟空，便會有所索求。

    人性某種程度上源自對于他人的依存，我心依存于他心。

    故而人性獨(dú)處的時候能夠平靜，但和他人困于一個狹小的空間時，卻忍不住向他人索取，填補(bǔ)心中的虛無。

    有老婦而來，背負(fù)大石，她并非需要錢晨所救，而是向錢晨所求。

    所求的，便是錢晨告訴她的那些東西。

    剛剛即便是老婦這般善良的人，心中亦有種種質(zhì)疑和癡念，原因便是佛門所說為人的八種苦——求不得！

    求不得，并非一心癡念，而是人相本身的空虛。

    越是親密的關(guān)系，越是狹小的空間，人性便越會向著他人索取，或是信任，或是關(guān)心，或是理解。

    但往往這些，卻是他人不能滿足的，便有種種貪癡嗔生，是為……求不得！

    可自己最親密的人，往往也是塑造自己人性的人。

    人性中的空虛本來就是他們不能給予的，所以人人都向著自己最親密的人去求他們沒有的東西，痛苦也由此而來！

    錢晨這才明白，為什么自己受戒他心通后，卻再也沒聯(lián)系燕師兄和兩位師妹。

    因?yàn)樽约旱娜诵砸苍诔砷L，也在圓滿，也在索求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燕師兄他們能給的已經(jīng)給了，再索取的不滿足，必然是他們沒法給的東西。

    故而他心通，會帶來無窮的魔障。

    錢晨借口不能侵犯三位師兄師妹的隱私，實(shí)則在畏懼，畏懼他們給不了自己的一些東西。

    即便是他，也有……求不得！

    “人生八苦，他心即是地獄！”

    錢晨以佛法度化一人，緩解了她心中求而不得的痛苦，令她滿足，心喜。

    若是正經(jīng)的佛門弟子，亦能在這個過程中滿足自己的菩提之心。

    雙方相互求得，乃是大自在，大喜悅。

    真正的佛門弟子，是任何人向他索求，都能得到心靈的滿足的。

    但錢晨卻只有痛苦，因?yàn)樗苍谙蚶蠇D索求一些東西，索求更高的人性，想讓一位蕓蕓眾生顯露人性更高貴的東西，無論是理性、真摯、理解，這卻是他的貪婪。

    一念既生，頓悟眾生其苦，那隨著老婦而來微不可查的一絲業(yè)力落下，卻猶如驚濤駭浪，六神通中依次有數(shù)輪佛光落下，一氣只成八法！

    錢晨對此卻聞無所聞……

    “無窮業(yè)力，六種神通，隨業(yè)而來，種種貪嗔。眾生求我？我求眾生。”

    “他心地獄，困我無間！”

    錢晨低聲念誦道，內(nèi)心之中魔性再一次出鞘，魔刀解脫一轉(zhuǎn)，衍化一式——索求！

    隨著錢晨再次斬落菩提心。

    索求魔刀，赫然出鞘。

    一截刀鋒，隱隱微露鋒芒……

    錢晨人性的巨大空虛，化為無盡的索求，隱隱朝著眾生而去，向著眾生無盡索求能填滿空虛，甚至?xí)x升更高貴的東西。

    如此魔性，讓冥冥天外，一無所知的十二品金蓮?fù)蝗恍纳薮蟮目謶郑?

    它睜開眼睛，卻看到自己一瓣金蓮之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刀痕……

    “怎么辦？菩提樹！”

    十二品金蓮驚恐道：“發(fā)生什么事了？莫不是我二心沒鎮(zhèn)壓住，再次萌發(fā)吧？”

    菩提樹看著自己被斬落的菩提子，悲苦道：“求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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