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徐恪這一番對答的意思,已然十分明確,非但不會跟你沈環聯名上折,而且,你若上折,他還會為了南宮不語去跟皇帝求情。 沈環聞聽之后,面色當即陰冷了下來。不過,他雖是一臉不快之色,但也沒有立時發作。他又喝了一口茶,默然片刻,便道: “徐兄弟啊!本督不瞞你說,此前你救護欽差有功,皇上本已決定升你為巡查千戶,要不是他南宮不語在御前密奏你擅自殺死欽犯孫勛,你此刻,早就坐在文淵的位置上了……”說罷,沈環還不忘朝楊文淵看了一眼。他這句話倒也是實情,只不過,當日御前奏陳徐恪刺死孫勛的,可不是南宮不語,恰正是他沈環罷了。 旁邊的楊文淵聞聽此語,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暗道好險啊!要不是這徐恪挾私報復孫勛,恐怕自己還輪不到巡查千戶的位置上。 徐恪卻依然拱手道:“沈都督,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徐某果真升不了官,亦只能是命數使然,卻也怪不得別人。若都督沒什么別的吩咐,徐某便告辭了!”說罷,徐恪起身便欲離開…… 沈環卻再次擺手讓徐恪坐下,此時他已換作了一副如同初時一般的親切面容,連聲道:“徐兄弟稍坐!本督還有一言,聽完你自可離去……” 徐恪只得又復落座,卻見沈環朝楊文淵揮手道:“文淵,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楊文淵忙起身匆匆步出了房門之外,順手又將房門關上。 徐恪便問道:“不知都督還有何吩咐?” 這時,只見沈環坐在太師椅上,神情悠然地端起茶碗,和顏說道: “徐兄弟,沈某要同你講一個故事。” 沈環喝了一大口清茶,一張紅臉上,微笑已如春風吹拂一般。他從容自若地與徐恪緩緩說道了起來: “二月初一,午門外法場問斬孫勛滿門。那太子謀逆一案的重要人犯,左武衛大將軍李君羨也隨同處斬。不料,監斬之人在查看李君羨的尸身之時,卻發現了一個秘密……” 徐恪聽得心頭微微一動,他佯裝鎮定,聽沈環繼續講道: “這李君羨頭顱中的一顆右眼珠子卻滾落了出來,撿起眼珠子一捏,里面盡是些墻粉、木屑之物,一看既知,那一顆眼珠子乃是被人易容喬裝而成。徐兄弟,你我皆知,李君羨雖然在天牢里被關了一月,受盡了孫勛的酷刑,可并沒有受過剜目之刑,他一對招子應當完好,又何須別人給他易容呢?徐兄弟,你倒說說看,為何這‘李君羨’的尸首中卻少了一顆右眼珠子?” “這個……卑職倒委實猜不出來了。想是……想是他不慎受傷,丟失了右眼也未可知啊!”徐恪低下頭,喝了一口清茶,隨意地答了一句。 沈環呵呵一笑,繼續講道:“聽說這李君羨在行刑之前,被你的手下換了一間上等的牢房,還每日里雞鴨魚肉地供著他。李君羨被你養得白白胖胖,關在天牢里就如同住在客棧一般。他渾身的傷口都已經漸漸恢復,又哪來的受傷呀?就算受傷,又怎會失了一顆眼珠?” 見徐恪低頭不語,沈環又接著言道: “本督為你解答吧!就在李君羨將被處斬的前一日,停尸房中卻少了一具孫勛的尸體。巧的是,手下人上報,說孫勛的尸體就是被你徐百戶領走,但你領走之后可一直未曾送還。而更巧的是,孫勛在死前,恰恰是少了一顆右眼珠子!同時,本督還聽聞詔獄的看守上報,說你徐百戶領了一個年青的男子,在關押李君羨的牢房中,忙碌了大半日,并且密令任何人不得打攪……徐兄弟,本督若是沒猜錯的話,你們在牢房里忙碌了半天,便是巧施易容之術,來了一個‘李代桃僵’,把孫勛的尸體化作了李君羨的模樣,又把李君羨化作了另外一個青衣衛中的屬員,堂而皇之地將他帶出了天牢,對嗎?” “這……沈都督說笑了吧!徐某區區一個百戶,哪有這等手段啊?況且,既是孫勛的死尸,又怎地會動?還能跟著衛卒來到法場?”徐恪兀自強裝鎮定,輕聲笑道。 沈環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沈某聽聞,江湖之上多有能人異士,能令尸身尚能活動如常者,‘控尸符’‘傀儡術’皆可做到!據聞,湘西鬼門還有一種秘術,名曰‘養尸術’非但能令死人舉止若常,還能聽得懂人話。這些死人只知道服從主人指揮,殺人取貨、無所不能,實在是神奇無比呢……” 徐恪聽至此處,方知自己此前一個周密的救人計劃,竟已被沈環悉數查知。然此時,他也只得故作不知,當下又品了一口茶,笑道: “都督的故事委實精彩!不過,故事畢竟是故事,徐某自問,實在沒什么過人之處。都督適才所言的這些個江湖手段,徐某一概不知呀!” 沈環聽了,卻不禁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走到了徐恪的身旁,親切地拍了拍徐恪的肩膀,笑道:“徐兄弟,我今日不妨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的本事,我一向欣賞得緊!你若肯與我攜手,在這封奏折上簽上你的大名,你便是我的好兄弟!今后,這北安平司千戶 的位置,早晚是徐兄弟來坐,青衣衛便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之前沈某與你所講的故事,你就權且當作故事聽聽即可,永遠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如若不然,徐兄弟……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故事若傳到圣上的耳朵里,你該知道是什么后果?” 徐恪聞聽之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知道依大乾律,私放欽命重犯是死罪。更何況李君羨頭頂的是謀逆之罪,若天子震怒之下,自己也會以謀逆論處,搞不好會被施以凌遲之刑,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但就算如此,若讓他就這樣被逼屈服,他也是萬萬不肯。于是,徐恪站起身,淡然說了一句: “沈都督,徐某做事,但求問心無愧而已,都督這份奏折,徐某是決計不會簽字的。都督的故事若要告知于他人,只管請便,徐某就不奉陪了!” 說完,徐恪便袍袖一甩,大踏步出門而去。留下沈環木然的身影,僵立在原地,望著徐恪的背影不禁出神…… 沈環原本赭氣隱隱的一張臉上,又不時透出一些紫色的光芒。他雙眼瞇縫,牙關緊咬,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憤怒,還是震驚…… 徐恪出了沈都督的簽押房后,便直奔北廳而來。到了南宮不語的公事房前,卻見房門已關,一問衛卒,知道南宮千戶才剛剛下值不久。他忙三步并作兩步,急往大門口跑來,出了大門之外,終于見到南宮不語信步從容的身影,正往他自家的府邸悠然而行。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