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師尊不需要找道侶-《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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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過了這么久,薛蒙的仰慕還是絲毫不減。倒是楚晚寧有些無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挑亮了燭火,隨手翻了幾本。
“江東堂換掌門了?”
“換了換了,新的掌門是個女的,據(jù)說脾氣特別差。”
楚晚寧又接著看,他看的那一頁是講的是江東堂記事,洋洋灑灑一大篇,楚晚寧看的很專注,看著看著,對著“江東堂新掌門生平”,忽然狀若隨意地問了句:“墨燃……這些年怎么樣?”
他問的很克制,很淺淡。
因此薛蒙沒有覺得太突兀,如實說道:“還不錯。”
楚晚寧掀起眼簾:“還不錯是什么意思?”
薛蒙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就是像個人了。”
“他以前不像個人?”
還沒等薛蒙開口,楚晚寧又點了點頭。
“確實不像個人。你接著說。”
“……”薛蒙最擅長的,是把自己的事跡講的很長很精彩,把別人,尤其是墨燃的事跡,講的很短很簡單。
“他這些年到處在跑,懂事了些。”薛蒙道,“其他也沒什么了。”
“他沒去靈山大會?”
“沒,他那時候在雪谷修行。”
楚晚寧便沒再問了。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有的沒的,薛蒙怕他累著,雖然還有無數(shù)話要說,但還是按捺住,先行告退了。
他走之后,楚晚寧合衣躺在床上。
鬼界發(fā)生的事情,他都還記得,因此對于墨燃的轉(zhuǎn)變,他并不意外。只不過浮生倥傯,一別幾春秋,薛蒙如今都出落得讓他差點認(rèn)不出,他不知道墨燃如今又是什么模樣。
他還記得薛正雍今天臨走時跟他說:“玉衡,明日在孟婆堂辦個筵席賀你出關(guān)。你可千萬別推卻,我都把信函寄給燃兒了,你總不能讓他千里迢迢趕回來,結(jié)果沒飯吃沒酒喝吧?”
楚晚寧于是便沒有拒絕,他雖不愛熱鬧,但墨燃從來都是他的軟肋。
聽薛正雍說,上一次彩蝶鎮(zhèn)天裂,白頭山腳下的許多村寨毀于一旦,如今活下來的人傷的傷,殘的殘,由于耗損得實在厲害,到現(xiàn)在那些寨子都還破敗不堪。整片雪原宛如人間地獄。
墨燃這些日子,都在那里幫忙重建村落。
他在燈燭下看了會兒書,還是忍不住起身,揮袖招來一朵傳音海棠,想了想,說道:“尊主,勞你再修書一封,跟墨燃說,讓他不用著急,趕得回來最好,若是回不來,我也不會怪罪于他。天氣漸涼,白頭山每年嚴(yán)冬都是酷寒難當(dāng),讓他好生安頓村落,不可草率應(yīng)付。”
拋走這朵海棠花之后,楚晚寧才嘆了口氣,重新躺回床上,拿起看了一半的修真界編年史,繼續(xù)讀了起來。
他的目力雖沒有薛蒙說的那么夸張,可以一夜讀完這些浩繁卷帙,但是看幾本史冊還是游刃有余的。
夜深了,燭臺里燈花流成幽潭。楚晚寧掩卷閉目,眉頭微微蹙著。
他已經(jīng)將這五年修真界大致發(fā)生的事跡,都閱了一遍。一開始,書冊上的內(nèi)容還無甚起浮,但寫到彩蝶鎮(zhèn)再次天裂時,卻出現(xiàn)了大量有關(guān)墨燃的描述。
楚晚寧原本是側(cè)躺著,一手支頤,一手懶懶翻著書頁。讀到此處,卻不由地坐了起來,執(zhí)卷細(xì)看。
“下修萬民東渡,至邊陲,遇上修筑壁堅守,不令其入。逢數(shù)日天陰,妖邪遍野。黔首于壁前死難數(shù)千,血流漂杵。至九月,糧道斷,民不得食十七日,皆內(nèi)陰相殺食……”
這里寫的是下修界因鬼怪橫行,許多百姓想要逃到上修界避難,卻被拒之門外,到最后腹中無糧,竟互相殘殺食肉以活。
那漫天的腥風(fēng)血雨,而今成了紙上的寥寥數(shù)言,楚晚寧讀來,萬般不是滋味。
“死生之巔以少公子蒙、公子燃為仙首,劍出蜀中。龍城刀下前后除邪千余,驅(qū)敵破萬,薛蒙聲名鵲起。墨燃獨補天漏,絕魑魅于地府,其結(jié)界之術(shù),師楚晚寧,竟無所差,世人大震。”
楚晚寧雖知道這里描寫的天裂并不如當(dāng)年那么嚴(yán)重,但也有些驚訝,微微睜大眼睛:“他竟能憑一己之力,將裂痕補上了?”
再往下看,又讀到許多墨燃涉世除魔,壓祟鎮(zhèn)邪的事跡。
“……河?xùn)|有祟,碧潭莊因故拒理此事,墨燃聞之前往,遇黃河鬼魃,戰(zhàn)三日,斬魃首焚之,患除。然,公子重創(chuàng),貫腹穿肋。幸遇孤月夜掌門姜曦……”
楚晚寧指尖都是冷的。
公子重創(chuàng),貫腹穿肋。
誰的腹,誰的肋?墨燃的?
他明明是從不會把字句看錯的人,此時卻不愿相信,又反復(fù)念了四五遍,第六遍把手指點在上面,一個字一個字看過來。
墨燃聞之前往……戰(zhàn)三日……
楚晚寧眼前好像看到了一個黑衣蕭颯的背影,長靴踩著滔天的黃河巨浪,一手負(fù)著,一手握著熠熠生輝的神兵柳藤。
斬魃首焚之,患除。然,公子重創(chuàng)。
他的手在紙面上攥緊了,骨節(jié)捏成玉色。
他看到墨燃在驚濤駭浪中將柳藤掣出,烈火般的見鬼噴薄長嘯,將魃的腦顱削落,剎那間血花四濺,也就在同時,魃的利爪猛地穿進(jìn)墨燃的腹肋!
失了頭顱的巨獸搖搖晃晃,最終轟然墜地,龐大的身軀隔斷了黃河水流。墨燃也跌落在河畔,他再也站不穩(wěn),衣衫頃刻被鮮血浸沒……
楚晚寧緩緩合上了眼睛。
良久,良久,都沒有睜開。只是簌簌顫抖的睫毛,微有濕潤。
而后那些書冊無一例外,都稱墨燃為“墨宗師”。
楚晚寧看到這三個字,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說不出的陌生。
他無法把記憶那個笑嘻嘻,懶洋洋的少年,和“墨宗師”這個稱呼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他錯過了太多關(guān)于墨燃的事情,忽然覺得,若是明日那人歸來了,自己是不是還能順利認(rèn)得出這個徒弟。
多了傷疤的徒弟,成了墨宗師的徒弟。
這樣想著,心里不由生出些模糊的不安來。
他很想見墨燃,但又不是很敢見墨燃。
在這樣的心焦中,楚晚寧到了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睡過去。
哪怕是死了一次的人,還是不知如何照顧自己,躺在一堆卷宗里,被子也不蓋。他實在是有些虛弱,精力尚未全然恢復(fù),加上紅蓮水榭實在沒幾個人敢擅闖,沒人喚醒他,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當(dāng)楚晚寧醒來時,竟已是第二日傍晚了。
楚晚寧推開窗,看著外面西沉的暮日,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
紅霞映著湖面,天邊一只野鶴閑閑飛過,倦鳥歸巢。
酉時了……
他竟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楚晚寧面色鐵青,手搭在窗欞上,啪的一聲,險些捏斷了木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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