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世上對墨燃而言最重要的人, 除了楚晚寧,便是師昧了。 曾經墨燃以為自己待師昧是情, 后來雖發覺不是,但待他好、珍視他的心意卻沒有改變過。 盡管漸漸也會覺得師昧變得陌生, 覺得這個身材高挑, 眉目間盡是風韻的男子像是另外一個人。盡管最初那碗抄手只不過是師昧得了吩咐, 替楚晚寧送來的,但無論怎樣, 師明凈都是當初的那個師明凈啊。 是在黑暗與潦倒中, 朝他微笑,向他伸出手來的同伴。 是在落寞和不甘時,陪伴著他, 愿意給他安慰的師兄。 想起來師昧也是個孤兒,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不再有,薛蒙又心高氣傲, 雖然與師昧交好, 但是這么多年了,師昧都沒有喚過薛蒙名字, 而是畢恭畢敬稱他為少主。 真正能與師昧稱一個“友”字的,大約也只剩下自己。 結果自己也傷了他的心。 薛蒙匿身在竹林中,雙手抱臂瞧了半天, 就瞧見墨燃一動不動地守在那里,把玩著銀梳,似有心事。 等了小半個時辰, 沒見得有什么動靜,薛蒙就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自己怎么想的,怎么會覺得師尊和墨燃會有什么關系?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他越站越尷尬,越戰越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站到最后,薛蒙轉身欲走,但果然是同門師兄弟,他和墨燃犯了幾乎一樣的錯誤。 一時放松,沒有控制住腳步聲。 墨燃站起來,隔著紗簾沉聲道:“誰?” “……” 月色下,薛蒙不情不愿、不尷不尬地踱了出來,眼神躲閃,輕咳一聲。 墨燃愣了一下:“你來做什么?”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薛蒙不敢去看墨燃的眼神,目光飄忽,說的倒是振振有詞,但臉卻紅了,“我也只是想來看看師尊。” 墨燃心念一動,隱約明白過來薛蒙尾隨自己的可能,不由地面色僵凝,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在薛蒙尚未覺察之前,就恢復了鎮定。 “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 薛蒙也不推辭,跟著進到了竹亭里。 墨燃問他:“想喝茶,還是酒?” “茶。”薛蒙道,“喝酒會醉。” 桌上酒與茶都有,墨燃生了紅泥小爐,夜色里火焰亮起,照著他五官分明的輪廓,他把八寶茶在爐上煮著,兄弟二人一個坐在竹亭長椅上,一個靠著亭柱,等著水沸茶熟。 薛蒙問他:“你怎么這么早?原本應當師昧再值半宿的。” “左右無事,就過來了。”墨燃笑了笑,“你不也是么?” 薛蒙一想,好像確實如此。 墨燃應當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只是關心師尊而已,畢竟天裂一戰后,墨燃漸漸地轉變,如今多年已過,他和當初那個錙銖必較的少年已是大相徑庭,楚晚寧用性命救下的徒弟,終于長成了一個磊落端正的男人。 垂下睫毛,薛蒙沉吟片刻,倏地笑了。 墨燃問:“怎么?” “沒,想起了上一回閉關的事情。”薛蒙道,“那時候你還不服氣師尊,足足十天,你就來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說自己能耐不夠,怕是伺候不了他,跑去爹爹那里整理藏書去了。我那時候還在心里生你悶氣,沒有想到過了七年,你會變成這樣。” 墨燃靜了一會兒,而后道:“人都是會變的。” 薛蒙問道:“要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回到七年前,你還跑不跑了?” “你說呢?” 薛蒙便真的認真想了想,而后道:“怕是會想十天十夜,都陪在師尊身邊了。” 墨燃低眸笑了。 “哼,你笑什么。”薛蒙換了個姿勢,一只腳架在了竹亭長椅上,手肘閑適地擱著,頭頸微微后仰,目光流轉至眼尾,瞧著自己的堂兄,“如今你我對師尊的心意都是一樣的,我是怎么想的,你應當也差不了太多。” 墨燃垂目:“嗯。” 薛蒙乜過眸子,又望向亭角風鈴,說道:“挺好的,當初師尊身殞,我怨憎他用性命換了你的性命,但今日看來,你這人也并非是全無良心。” 墨燃不知該說些什么,又是“嗯”了一聲。 鈴鐺璁瓏,叮叮當當在風里作響。 幾許沉默,薛蒙忍不住轉頭,目光灼灼,眉心微蹙,忽然問他:“咳,那什么,其實有件事,我想問你。” “你說。” “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天在后山,你們……” 墨燃其實知道薛蒙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七彎八繞那么久,還是沒有逃過。他等著他說下去。 但薛蒙囁嚅半天,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終還是說不出那句話來,只定定地望著墨燃,說:“你們真的……是在找桂花糖年糕嗎?” 水開了,絲絲縷縷的蒸汽,在寒涼的夜色里此消彼長,聚合又散去。 兩人的目光交匯,薛蒙雙眸滿是焦灼,閃動著熱焰,墨燃的黑眼睛則古井無波,深不見底。 “可以喝茶了。” 薛蒙驀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盯著他:“你們真的是在找桂花糖年糕嗎?!” “……” 墨燃頓了片刻,掙開他的手,去桌前提起漆黑的鑄鐵壺,一人一杯,斟滿。 而后他才掀起眼眸,說道:“如果我們不是在找桂花糖年糕,還能是在做什么?” “你——” “師尊輕易不會誆你,你不信我,總也得信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