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腳下的道路搖晃地越來越厲害,珍瓏棋子堆砌而成的橋梁在迅速坍圮,尸骸紛紛掉入無盡深淵,甚至連落地的回聲都聽不到。 師昧抬頭看了一眼,他的族人們已經擠做一團,這些人逼出體內方才獲得的魔息,竭力減緩著這條歸鄉之路的殤滅。 他們是純血的美人席,是相攜歸巢的眾鳥——而自己呢? 深淵里有蝙蝠撲翅的聲音。 師昧掌上亮起一道森然寒光,一根荊棘刺驀地騰出,淬上魔族鋒利的煞氣。他將它高高舉起,對準了魔骷髏的顱心—— 猛然刺落!! …… 蝙蝠究竟算什么呢? 是翱翔于天際的鳥?還是蜷伏于暗夜中的獸? 或許兩邊都不會認他。他的血是臟的,無論到哪里,他都只能做一個叛徒。 幾許死寂。魔骷髏轟然倒地!剎那間化作萬點灰黑,湮滅不見。但這個時候,魔門的關合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師昧躍地而起,一個騰空掠至高處,以血肉之軀暫撐住正在閉合的浮雕石門。 他轉過頭,朝著下面茫然失措,猶待淚痕的美人席們,沒好氣地喝道:“還愣著做什么?……跑啊!!” 跑啊…… “跑啊!”華歸臨死前的尖叫聲透著韶光穿云而來,二十年了,依舊撕心裂肺,“阿楠,跑啊!!!” 他閉上眼睛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胳膊被撕開,腿腳的筋骨被打斷,在血泊中扭動著掙扎著,作困獸之斗,她往前撲拽住丈夫的腿腳,只為了給自己的孩子讓出一條生路。 “跑啊!!!快跑!!別回頭!別回來!!!啊——!!!!!” 男人一腳踩下,她的臉破碎模糊。 最后一刻,她竭盡全力道:“跑……” 咔地一聲。 喉管斷裂…… 師昧咬緊牙關,將魔息灌注全身,骨頭格格作響,卻還極力地撐在門與門之間,不讓魔域就此關閉。 他看著下方,汗水滲出額前,嘴唇被噬破,鮮血流出。他渾身都在顫抖,筋骨都要被擠碎——魔門的關閉雖然變緩了,可是力道卻半點不曾松弛,就這樣威儀而冷漠地向這具血肉之軀施加著高壓。 一寸,兩寸……一尺……兩尺…… 青筋暴突,面頰赤紅。 卻還是看著下面涌動慌亂的人潮,嘶啞道:“跑啊……” 快一些,再快些。 我說過要讓我們回家的。哪怕滿手血腥萬人唾罵欺師滅祖眾叛親離。我歷盡歹事,為了這一條路,我什么都做了。 但我不是叛徒。 骨骼仿佛都要錯位,都要碾碎,卻還是撐著那座碩大無朋的巨門——真可笑,螻蟻擎天,蜉蝣撼樹。 這時候,忽聽得不遠處一聲轟然巨響! 師昧勉強抬起汗濕的臉龐,從濕潤的睫毛縫中向外張看。他看到楚晚寧被吞天之浪擊中,天問與九歌鑄成的墻垣本已破碎不堪,主人自高空墜落后,這座苦苦維系苦苦支撐的堤壩霎時土崩瓦解。 他親眼看到了楚晚寧被一個巨浪打入水中。 “師尊……” 墻垣坍塌,洪水再無阻擋,以破竹之勢向兩界交匯處奔踏席卷,蕩平山巒樓宇,填滿溝壑空谷。只是轉瞬,一切都沉于風浪。 人間不復昨天。 滄海已成桑田。 也就在這一須臾,魔門的重壓竟又生生拔高了數成,師昧只覺得錯骨分筋,靈力透支,驀地嗆出一口血來。 他低眸看向下方,還有最后十幾個人沒有來得及過去。 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他怒喝一聲,目眥欲裂,脖頸經絡暴突,手足并用竭力擋住就要關閉的大門。 “華宗師!!” 過了界的美人席們不曾遠去,都聚在下方看著他,不過師昧此時已經瞧不清他們的面目了,他眼前昏昏沉沉,什么都是氤氳的。 最后八個……五個……三個…… 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報復性地綻開快意恩仇的燦笑,口中淌血,貝齒鮮紅。 什么天地命運,人魔神鬼,什么阻我歸途,前功盡廢—— 還不是……敵不過…… 一顆心堅硬如鐵。 此一身固執難移。 最后……一個……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