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我惜才。” 墨燃搖了搖頭,他不打算和魔尊繼續講這些。 他只是用那雙曾經動過無數人心魄的眼睛,誠懇而認真地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那個男人,然后說:“但是對不起。我要回人間。” “……” 誰都沒再說話。 “理由。”最后魔尊生硬地,“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 墨燃說。 “我承諾過。會回到他身邊。” 昆侖踏雪宮。 此時此刻,天山的雪已經停了,時空裂縫終于閉合,前世的洪流與生死,就像一場荒謬的夢境。 初霞漸透,天地間一片恢宏與安寧。 “楚宗師!” “宗師!宗師!” 耳邊隱有人在喚他,意識慢慢回籠。 楚晚寧睜開雙眼,目光一時空洞,兩輩子的塵煙似乎都在這雙眼睛里飄落安歇。他一時以為自己是在死生之巔,某個冬日的午后被徒弟們吵鬧的聲音叫醒。又好像在黑暗森冷的巫山殿,劉公立在榻邊嘆息著將他喚回人間。 過了很久,他的眼神才逐漸清明。褐瞳轉動,他看著那些圍在他周圍的修士,天上在落雪,夜幕已經殘喘茍延,云霧深處隱有紅霞初現。 他微闔眼眸,沙啞地喃喃:“墨燃……” 仿佛是死去的青年在回應他的眷戀,亦或者是他執念太深,生出的幻覺——他忽然瞧見幾縷金紅色流光從生死門的殘縫里飄然而出,從胭脂色的天幕滑過,向著遠方飛去…… 那是什么?! 楚晚寧一下子睜開眼睛,但并不是因為旁邊人們的呼喊,而是因為那幾縷金紅。 ……那是什么東西?! 他懨懨熄滅的希望被那些奇妙的光芒所點燃,他于是掙扎著起身,沒有讓任何人攙扶,也沒有再說任何話。楚晚寧跌跌撞撞地隨著那幾縷金光走去,身后是人們焦慮的聲音。 “楚宗師……” 此刻終于泥沙洗盡,人們都知道墨微雨并非罪人,只是代價太大,這種身后的清白,不知又有多少意義。 但就像墨燃其實從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他自清之,他自濁之,他自狂之,他自癡之。楚晚寧也一樣,他們兩個人所求的,只不過都是一個心中無憾而已。 “師尊!!” 薛蒙要來追他,可是沒行幾步,就聽到人群中一陣騷動。 孤月夜那邊有弟子驚慌失措地大喊道:“掌門!掌門,你怎么了?!” 薛蒙一怔,猛地回頭撥開人群,但見姜曦支持不住,已倒在了皚皚雪地里,身下是大灘大灘涌出的血水。 “怎么回事?!”孤月夜的長老在怒嗥道,“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會這樣?!” 有弟子怯然指著姜曦腰腹的一道猙獰傷疤。 “是……是之前被洪流里的利器擊中了吧?掌門怕場面愈亂,所以一直都沒說……”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在黎明到來前,姜曦倒在已經安定了的塵世中,閉目在了已經安平了的現世里。 “快療傷啊!” “還愣著做什么!救他啊!” 薛蒙心緒大震,腦中亂作一團。他搖搖晃晃的,手中還握著姜曦給他的雪凰。他側過頭,想去追楚晚寧的背影,可是才挪了半寸,就脫力般撲通一聲跪在原地,終究放聲大哭。 他不知道這山河渺茫,何處不再有愛恨情仇?凡間舉首,竟再無舊人相伴。那些驕縱得意,仗劍行俠的少年時光,已是一騎紅塵,永不回頭。 而茫茫的瓊山雪道上,楚晚寧看著那金紅色的光芒飛向天際,赴往遙遠的山岳…… “相信我,我會盡力去見你。” “我在另一個世界等你。” 忽生戰栗,但楚晚寧不敢多想,在親眼瞧見真相前,他不敢奢望。 這個時候,旭日已刺破大深淵的黑暗,從昨夜的凄寒里拔地而起。萬丈金輝灑在突兀橫絕、跌宕奇詭的山道上。初陽升起來了,淺緋映照著茫茫人海,燦金慶賀著劫后余生。 楚晚寧望著旭日東升,指尖捻符,金光閃過。 “升龍——召來!” 一聲長嘯。他的銜燭紙龍在大雪中破風而出,龐軀盤繞,聲如洪鐘。 那小龍舉目見紅塵尚好,心中喜悅,不由又開始與主人說笑:“風平浪靜啦?” “嗯。” “打完啦?” “嗯。” 紙龍更高興了,它在空中騰飛翱翔了好一圈,才意猶未盡地落下來,然后和曾經每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戲謔道:“對了,楚晚寧,你怎么總是一個人。” 楚晚寧安靜地立在朔風里,雪籽簌簌落于他的長睫毛上。他不住回想著墨燃離別時與自己說過的話,只覺得心如鼓擂。靜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對逆光盤臥的紙龍說:“帶我去一個地方。” “哪里?” 楚晚寧翻身上了龍背,巨龍展虬而起,他迎著漫天風雪,俯瞰大地銀裝。旭日磅礴,越來越透亮,他在這終于來到的曙光晨曦中,對巨龍說:“去南屏山。我要去見他。” 蒼龍一時想胡謅,但角須翹了翹,終是什么話都沒再說。 其實它也很清楚主人想回的是哪里,想找的人又是誰。它發出一聲滄海龍吟,在騰入九霄前,楚晚寧回眸望了一眼這壯麗河山。 悠悠長空,漫漫浮云。他自風雪空濛的昆侖道,逐那金光而去,終馳向——那微雨初落的遙遠江湖。 墨燃答應過他的,說會回來。 所以他信他,他去他們最后分別的地方,與他相見。 “你說……那些金色的光芒,會是他回來的魂魄嗎?” 燭龍在云海中翻騰著,哼唧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你說那些魂魄會回到他的身體里嗎?”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