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瞧著他的猴急模樣，那漢子有點忍俊不禁，不過還是故意將臉一虎，道：“不練了，你不是成天喊著累？那便不練罷了，你自在，我也自在。”

    那孩子大急，幾乎哭將出來，扯著他的衣擺，滿口哀求：“練，我練，三爹，我往后都聽你的，再不偷懶了。你，你就教教我吧……”

    一連求了七八次，眼看著終于要哭出來，那漢子適時笑道：“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往后我說什么，你便乖乖去做。”

    “是，是。”那孩子點頭如啄米，立刻破涕為笑，“那咱們啥時候開始？”

    “開始啥？”

    “射箭吶，就那連珠箭，嗖嗖嗖！”

    那漢子無奈著點了點那孩子的額頭，似嗔非嗔道：“你個小機靈鬼，見到新鮮玩兒就要學(xué)……唉，也罷，看在你真心實意的份上，我教你，不過不是今日。”

    “那今日……”那孩子小臉一抬，那疑惑的表情說不出的天真爛漫。那漢子呵呵一笑：“你不是想回后營見見你娘嗎？咱們現(xiàn)在就去吧。”說著，一把舉起那孩子，讓他騎在自己寬厚的肩上，邊跑邊叫，“坐穩(wěn)了，走嘍！”那孩子驚呼一聲，而后咯咯直笑。

    二人邊跑邊笑，一連奔出數(shù)百步。聽著肩上孩子發(fā)出歡樂的笑聲，那漢子眼睛一濕，恍然間直覺天上的仙樂也比不上這爽朗歡笑的半分好聽。

    這孩子是趙元劫，前面剛走的那個青年人自就是趙營之主趙當(dāng)世，而眼前這個糾糾大漢，則是趙元劫的師父，葛海山。

    趙元劫自打來到趙營后，很快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他生性開朗，又活潑好動，營中將士都很喜愛他，常常逗他玩耍，趙當(dāng)世也頗看重他，覺得這孩子聰明伶俐，若加以培養(yǎng)，日后必大有前途。反過來想，這孩子能真么快就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也可看出昔日在保康的楊府里，他與他的母親是有多么不受待見。

    欣賞加上憐惜，都讓趙當(dāng)世確立了將其撫養(yǎng)成才的目標(biāo)。當(dāng)初的計劃是從文武兩個方面對趙元劫并駕指導(dǎo)，但營中儒生人手不足，又個個任務(wù)繁重，一時半會兒著實難以抽調(diào)出專門的老師。劉孝竑倒是閑，但趙當(dāng)世怕孩子給洗了腦，也沒敢請他，習(xí)文這塊，先放著。

    與之相反，習(xí)武這塊，趙當(dāng)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給他找好了老師，而且是個極為優(yōu)異的老師，便是這葛海山。

    葛海山今年已經(jīng)四十三歲了，他是河南人，年少時曾得武術(shù)大家程宗猷的指點。程宗猷自幼云游學(xué)藝，曾在少林寺苦練十余年，深諳棍棒刀槍的精髓，離寺后又在東南等地修煉，最后大成。其人棍法師承少林著名武僧洪紀(jì)，刀法乃是浙江倭刀大師劉云峰所傳，槍法則得河南人劉光渡教授，后來還自創(chuàng)了一種弩機。精通各門各派的招數(shù)，堪稱一代宗師。

    程宗猷四處尋訪武學(xué)，在河南呆過很久，葛海山就是那時在他手下學(xué)藝。名師教授加上天賦超人，葛海山到了三十歲，已經(jīng)是名震一省的高手，甚至后來還被當(dāng)?shù)毓佘娧埑洚?dāng)了軍隊槍棒教練。

    他既有勇力，又嫉惡如仇，三十五歲那年路見不平，當(dāng)街打死了欺辱老嫗的無賴，因此攤上官司，原本一帆風(fēng)順的人生也因此轉(zhuǎn)折。街坊鄰里闔家來請愿為他求情，加上他本身名望不錯，其實很有可能從輕發(fā)落。可縣吏貪婪，衙門黑暗，葛海山典賣家產(chǎn)仍無法打通上下，昔日稱兄道弟的朋友更是一個人找不著了。走投無路下，他便鋌而走險，憑身手硬是越獄而出，用牛車載著家中老母、發(fā)妻以及幼子想躲入山中。豈料官兵追及，亂箭齊下，他身中三箭，手格數(shù)人，亦無法挽救親人受戮，最后只能帶傷獨走。

    到了山中，正遇一伙草寇，這里頭幾個頭目是他徒子徒孫，倒是仗義，立刻為他養(yǎng)傷，并奉他為大，他從此成了河南“土賊”。再后來，各地起義風(fēng)起云涌，他歷盡種種際遇，最終歸了趙營。喪失至親，他實則心如死灰，之所以茍活下去，不過希望有朝一日能殺回縣里，手刃了那些貪官污吏，所以身手雖佳，卻無名利之心。

    趙當(dāng)世慧眼識人，曉得他本領(lǐng)了得，本欲給他個高級的軍職，但被他謝絕，還是情愿在夜不收中干一個普普通通的賣命活兒。人各有志，趙當(dāng)世尊重他的選擇，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沒想到，他最后居然成了趙元劫武藝教師的最好人選。

    也不知為什么，每每看到無邪的趙元劫，葛海山就會情不自禁想起自己那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兒子。一樣的笑臉，一樣的聲音，甚至一樣的頑皮，兩個孩子都真真像極了。早已成了灰燼的心，竟因為趙元劫的出現(xiàn)而漸漸復(fù)燃。

    他幾乎把趙元劫當(dāng)成自己親兒子一樣教授，無比勤心勤力，對方那一聲聲“三爹”在他聽來，也是說不盡的受用。只不過趙元劫聰慧有余，耐心不足，往往學(xué)了三招兩式就沒了興致，開始偷懶耍滑。終究不是自己親兒子，他再惱怒，也不敢動粗教訓(xùn)，沒奈何下，只好去找趙當(dāng)世。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