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孟流(四)-《蚍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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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孟敖曹模樣不差,只因笑起來磕磣,減分不少,但比起長一張驢臉的廉不信,不知周正到哪里去。孟流月眉一豎,嗔怒道:“你俊俏!”
廉不信哈哈笑道:“小妮子好厲害,護哥哥都這般賣力,往后跟了老公,我再多說兩句,豈不是要給你砍了?”
孟流說不過他,臉上飛紅,趙當世輕咳兩下,替之解圍:“孟姑娘要去哪里?今日營中雖暫解禁令,但有些地方還是不去為好。”
廉不信眼力見不錯,樂呵呵附和道:“是啊。營中禁區頗多,阿流妹子你不明形勢,若誤闖了禁地,恐有兇險。”他一心想極早脫身,不等孟流說話,趕緊又言,“還是讓都使帶著你轉轉。”言訖,快速對趙當世行個禮后飛步離去。
孟流的本意是跟著廉不信,然而對方眨眼就沒了影,又氣又急,趙當世對她道:“孟姑娘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不,不必了……多謝都使好意,小女還是回帳歇一歇。”孟流神情忸怩,慌慌張張拒絕了趙當世的邀請,因為害羞,那臉頰比起方才,更添紅暈。趙當世勸說的話未出口,孟流就匆匆忙忙對他行個禮跑了。
“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
陜西自不是南國,但趙當世看著孟流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姿,沒來由的心生一句感嘆。他不知道自己因何突然多愁善感起來,戎馬倥傯中,百事纏身,他沒時間想個人問題,而一旦閑下來,有時候,他就會頗感孤獨。
三十而立,趙當世沒到三十,今年二十六,對于“立德、立言、立身”已有很深的感悟,但誠如覃奇功曾言,這個“立”內還應該包含“立業”與“立家”。可以很自豪的說,趙營就是趙當世的“業”,只是那個“家”,至今還是杳無音聞。
記憶的深處,趙當世在十八歲那年本來都該結婚了,未婚妻不是旁人,就是王來興那個與自己指腹為婚的姊姊。只可惜,送親隊伍行至半路,為亂兵沖撞,那些官兵也不知是何處的客兵或是逃卒,不分青紅皂白,將所有人殺了個干凈,掠財而去。甚至連王來興的姊姊,也被砍了腦袋,用刀劃爛了臉,作為“寇首”之一充數。
趙當世的父親當牛做馬數十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為自己的孩子操辦好婚事,風風光光將媳婦接進趙家門。飛來橫禍,一生的希望成為泡影。老實巴交的農民,又不敢找趾高氣揚的官軍理論。悲慟之下,臥床不起,沒幾天便一命嗚呼。趙當世到現在還忘不了父親臨死前那雙蘊滿無限失落與悲憤的渾濁雙眼。從那雙眼里,看不到半點的希望與期盼,有的只是空洞與死寂。
所以,趙當世后來義無反顧從了賊。即便每日每夜都要忍受提心吊膽、將性命擺在刀鋒上的過活,即便因為戰斗無數次身負重傷以至于奄奄一息,即便從賊后失去了原先所有的親人朋友、只余王來興一人陪在左右,他還是沒有半點后悔。那時,他只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哪怕這個公道可能永遠都討不回來。
而現在,隨著實力的日漸增強,他的思維也開始慢慢轉變。只為自己算什么,何不大義凜然,為天下討一個公道?
那么天下的公道又是什么?
好多個不寐之夜,趙當世都問過自己,奮戰至今的意義到底在哪里?如果只是為了給自己討個公道,那么在殺了數以千百計的官軍后,他已經可以對黃土之下的父親說一聲心愿已了。問題是,接下來呢?自己與趙營究竟要做什么,是為了什么而戰?倘若只為了生存,他此前完全不必殺拓攀高,俘高迎恩,他甚至不必勞心制定接下去的作戰計劃,只需要帶著幾百個親信弟兄,躲藏崇山峻嶺,一輩子打家劫舍,逍遙快活。抑或尋一處廟宇,遁入空門,從此面對青燈古佛,不問世事。
可事實證明,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很困惑,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與趙營的路終在何方。所以,他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是一步,同時,在心底不斷蒙騙自己“為天下討一個公道”。
他希望有人能給自己指一條明路,更希望自己能夠自然而然參透前進的意義。但至少現在,他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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