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座位-《劍來》
第(2/3)頁
劉羨陽點點頭,實在話。
陳平安突然問道:“你想不想當大驪的首席供奉?”
劉羨陽明顯有些驚訝,揉著下巴,認真想了想,“算了吧,免得一洲山上都是些風言風語,沒啥意思。”
如今不比以往,玉璞境就是個寶貝金疙瘩,現在別說是仙人境,就是飛升境,都不算什么稀罕的人物了。
先前三教祖師的散道,雨后的光景,相當于是至少提了一境。
等到陳平安跟周密這場天地通過后,就好像再提一境。
就像顧璨心心念念于“飛升”二字,劉羨陽這么要臉面的,豈會淡看了“證道”一說?內心深處怎會不在意“合道”一詞?
顧璨說道:“矯情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朝廷接受阮邛的卸任了,也沒誰有敢當這首席,分明是去宋氏皇帝的御書房自討沒趣,尋不自在么。比如曹溶,祁真?還是老龍城苻畦,云林姜氏家主?有那本事的沒那臉皮,有那臉皮的沒那膽子,大驪京城的小朝會,就算討論一整天,估計都討論不出一個真正合適的上佳人選。都不用說大驪廟堂那些見過大世面的文官武將了,只說江水正神里邊,佟文暢,范峻茂、曹涌這樣耿直脾氣的,再加上魏檗、晉青這種話里帶刺的,心高氣傲如封侯齊瀆的楊花,她不也得一有機會就添油加醋幾句?除了劉羨陽,誰代替了阮邛,能夠坐穩那把椅子?”
小陌也勸說道:“劉宗主,舉賢不避親,不親親者何以親疏者,何以親天下。”
顧璨嘿嘿笑道:“你這個叫名正言順的子承父業?!?
劉羨陽忍了忍,還是沒說一兩句戳心窩的言語。
顧璨等了片刻,見劉羨陽沒放屁,倍感意外道:“我還以為你會拿他說事的?!?
他的父親顧韜,如今是披云山三座儲君之山之一的神讖山山君。
劉羨陽氣笑道:“真當我是吵不過你、罵不過你嗎?這么多年,一直讓著你呢?!?
顧璨眼神憐憫,在這件事上,我顧璨但凡說你一句不是,就是傷口上撒鹽。
陳平安拆臺道:“悠著點,吹牛犯法的?!?
小陌將那綠竹杖橫放在膝,默默嗑著瓜子,都是從小米粒送的。
既然人事乘除總在天,我輩何必愁腸百千結,不得開心顏。
白云縈繞的翠微深處,炊煙裊裊,無所謂是仙家是農家。
陳平安說道:“劉老成估計已經投靠了劉蛻,去了流霞洲的白瓷洞天,大概是想要在那邊孤注一擲,求個證道飛升?!?
顧璨沉默片刻,笑道:“這鳥人成功飛升了才好,我等的,就是劉老成這種野修的狼行千里吃肉,我還就只怕他一輩子躲在書簡湖吃齋念佛了?!?
小陌是很認可顧璨的,一來顧璨在自家公子那邊沒話說,再者顧璨的這種脾性和耐心,如果在“道力兼修”的遠古歲月,會很吃香,出息更大?
劉羨陽提醒道:“假設真有那么一天,記得做好萬全準備,選好時辰,尤其是地點,不要讓我去文廟功德林探監。”
以顧璨的性格,跟劉老成拼個一起死翹翹或是兩敗俱傷,是絕對不肯做這類賠本買賣的,至多就是用跌一境的代價換取劉老成的身死道消,問題是劉老成何等人物,豈會輕易給顧璨這種機會?劉羨陽也懶得多想這些將來事,提醒幾句,就隨小鼻涕蟲自個兒折騰去吧。
劉羨陽咦了一聲,陳平安竟然沒有說什么?因為顧璨對陳平安是有過保證的,他一定不會成為邢樓,絕不給陳平安當一回余斗的機會。
陳平安淡然道:“我們三個能夠走到今天,也不是靠成天埋怨和滿腹牢騷,偶爾為之就可以了。”
“不要對那些籠統的、虛假的、空大的東西懷有巨大的怨懟,比如世道,比如人心,那是一種極弱者的心態?!?
“比如某些落魄文人對大驪王朝的怨懟,因為他們并不敢與真正的權貴硬碰硬、也無力解決手邊的任何問題,所以只敢對一個內心虛構出來的龐然存在,呲牙咧嘴,美其名曰風骨。更有甚者,明明是得了便宜的,也要惺惺作態。”
“但是你可以對具體的、現實的、比你暫時更強大的某個人某件事,比如劉老成,懷有巨大的仇恨或是憤怒,然后一天天咬著牙,勝過某個人,解決某件事。”
“這些道理,不包括某些人物,他們是例外?!?
這些例外,他們都為這個世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而且注定還會繼續長遠影響著這個世界。
顧璨突然問道:“啥時候拜天地?”
劉羨陽無奈道:“總要等到證婚人才好拜堂成親啊?!?
按照劉羨陽跟賒月他們自己的意思,其實哪里需要什么證婚人。
畢竟幫他們牽紅線的齊先生也不在了。
某種意義上,讓賒月來到浩然的周密也算月老之一?這般梟雄,不也沒了。
古往今來,多少圣賢豪杰梟雄,共以人間作墳冢,無需碑文無祭奠。
所以小陌很羨慕公子他們三個。既羨慕他們的友誼,也羨慕他們的緣分,置身于亂世,塵劫里邊生死茫茫,命如飄絮,一別無重逢的情況,實在是太多了。風波落定,劫后余生,還能一起敘舊。
之前小陌跟碧霄道友喝酒,他們既會緬懷故友,也會追思強敵。
只是發現很難找到第三個酒友,總不能喊那青同過來喝酒吧。
喝到最后,微醺的碧霄道友,便有“海內敵友益寥落晨星矣”之嘆。
————
董湖身為首徒,就負責跟在師父阮邛身邊,一起迎接與龍泉劍宗大有香火情的貴客們。
謝靈雖然一向不喜應酬,但是今天這種日子,也主動跟著阮邛一起去那座臨時設置的渡口。
由于當年在鐵匠鋪子,與阮圣人有過那么一點小誤會,陳靈均想著將功補過,就拉上魏神君一起,當那陪襯。
而屬于劉羨陽這邊來喝喜酒的親戚朋友,渡船就??吭讵q夷峰地界。兩位伴郎當然是要跟著新郎官一起出面接送的。
三代弟子當中,除了進入煮海峰拜師于徐小橋的李深源,就是入山較晚的顧臨汾資質最好,十五歲,就已經是觀海境劍修。
少年的師父正是盧溪亭,龍泉劍宗是一座很冷清的道場,這次卻是讓少年結結實實見了好些山上的世面。
光是風雪廟那么一大撥陸地神仙,就讓顧臨汾開了眼界。
陳靈均正在跟顧臨汾扯閑天,與少年講一些道聽途說而來的風雪廟跟真武山的英雄事跡,由于一旁就站著那尊北岳神君,少年哪敢造次,只能是那青衣小童說什么,少年便聽什么。
阮邛在遠處與一位同樣貌若童子的道人、以及五位風雪廟各脈老祖,他們聊些“家長里短”,阮鐵匠難得如此笑聲爽朗。
作為龍泉劍宗“娘家人”的風雪廟,這次來了不少人,除了只有魏劍仙一根獨苗的神仙臺未能出席道喜,其余大鯢溝、綠水潭和文清峰等五條道脈,都是祖師爺帶隊道賀,各自挑選一二親傳或是極有資質的再傳弟子,年輕一輩都是精心挑選的,長相歪瓜裂棗的,神色郁郁不討喜的,心傲氣高什么都看不慣的,就別湊熱鬧了。
為首的,當然是風雪廟的祖師爺,趙景真,道號“靈瞳”。道力深厚,返璞歸真,貌若童子數百年矣,在寶瓶洲山上也是極負盛名的老前輩了。昔年風雷園李摶景何等自負,一洲知己二三人,其中便有繼承數條古蜀劍脈的趙景真。
趙景真既是寶瓶洲兩座兵家祖庭之一的開山祖師,如今也是一位仙人境劍修。只不過跟最喜歡耗財買臉的正陽山不一樣,有一二劍修躋身了玉璞,就要大辦特辦,恨不得路人皆知。
趙景真躋身仙人境之時,也就只是與中土兵家祖庭知會一聲,在風雪廟祖師堂內部,被道賀幾句就算。
不管是宗門邸報,還是某位祖師在公開場合的言論,公開“夸贊”正陽山,風雪廟跟真武山都是不遺余力的行家里手。
先前到了神秀山渡口,祖師趙景真讓那些年輕子弟去山道上鬧一通,本意是討個喜慶,結果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大驪新任國師,這還怎么搶親?
一位弟子趕緊秘密飛劍傳信給祖師爺們,詢問怎么辦,祖師爺那邊回復一句你們自己看著辦。
最后他們一個個乖乖站在山道旁邊,露面了,也不攔路就是,真就“看著辦”了。
不料陳國師也笑著給了他們人手倆紅包,一個個激動得面紅耳赤,有個愣頭青尤其熱血上頭,心想著拿了錢不能不辦事啊,就要臨時補上一場“搶親”,去將那新郎官和轎子都要攔上一攔……結果被顧璨斜眼看來,年輕人便立即慫了。
這會兒大鯢溝的秦氏老祖笑問道:“真武山那邊,岳頂也要前來道賀?”
阮邛點頭道:“人不多,就他跟女兒宋旌兩位?!?
綠水潭一脈的女子祖師爺于鎏憂心忡忡道:“我剛剛得知消息,長春宮那邊,宋馀震怒,臨時召開祖師堂議事,剝奪了陸繁露的宮主身份,直接將其打入大牢,傳聞陸繁露試圖反抗,被宋馀強行鎮壓。最后是一個叫馮界的晚輩補缺宮主,宋馀自己擔任掌律,醴泉渡船管事甘怡掌管錢財,其余位置,也都逼迫老人們讓位,給了一些年輕面孔?!?
阮邛正是出身綠水潭一脈,于鎏是他的師姐。當年“分家”,主動留給師門一座耗費他無數心血的長矩劍爐。風雪廟當然不肯收,可惜阮邛固執己見,風雪廟也拗不過死犟死犟的阮邛。所以這次風雪廟的賀禮之一,就是將那座長矩劍爐整體搬遷到龍泉劍宗。
趙景真淡然道:“今天不聊這些個有的沒的。我再提醒一遍,長春宮的家務事,大驪朝廷的國事,你們今天都休要多嘴半句。吹吹牛,聊一聊真武山,罵幾句正陽山就夠了?!?
于鎏嘆了口氣。
秦氏老祖撫須道:“真武山修士,在山下當官當得大,真要論戰功,未必就比我們風雪廟強。”
至于什么風雪廟跟真武廟各出十人打擂臺,風雪廟能夠打得真武山修士喊祖宗,就太傷和氣了,提了不妥。
論地理疆域,寶瓶洲是浩然天下的最小洲,都沒什么之一,但是要論兵家地位,寶瓶洲卻是當之無愧的大洲。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邳州市|
化隆|
濉溪县|
张北县|
宜城市|
昭通市|
澎湖县|
牡丹江市|
巨野县|
湖北省|
宁明县|
华宁县|
彭山县|
樟树市|
平邑县|
荆门市|
繁昌县|
武川县|
调兵山市|
钦州市|
绥宁县|
庆阳市|
巫山县|
金山区|
班玛县|
酒泉市|
日照市|
昔阳县|
绵竹市|
乌拉特中旗|
叙永县|
右玉县|
察隅县|
桦南县|
靖西县|
通州区|
育儿|
南阳市|
黔东|
延津县|
惠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