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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主將已經擺明了要跟隱官捉對,已經開始策馬沖陣,彩衣女子的擂鼓聲也隨之轉變韻律。
一時間蠻荒大軍原本密集的陣型,就像被一塊火燙的鐵塊砸入積雪,迅速消融。
只因為隱官鑿陣速度過快,就有那在青衫拖槍前奔路線上躲避不及的擋路者,數以千計的蠻荒妖族,被那撲面而來的拳罡砸中,它們瞬間連同身軀魂魄、甲胄武器一并粉碎。擋我者死!
之后便是下一層數以百計的戰陣將卒,皆被只是隱官以長槍挑飛,長槍帶出的光亮如蛟龍游走,層層剝削陣型,將戰陣削得越來越薄,妖族往兩邊撤得越來越快,偶有幾個嫌棄隊伍過于擁擠的隱蔽地仙修士,情急之下施展遁法,也被長槍隨便遙遙一戳,當空炸開了花,化作一團血霧。術高者死!
妖族大軍的陣型就像一幅被強行裂開的絲帛,口子撕扯得越來越大。
有一撮自認為已經躲避鋒芒的妖族修士,在口子的邊緣地界大口喘氣,轉頭瞥一眼那襲青衫,不曾想下一刻便有裹挾雄渾罡氣的槍光掠至,將他們一一點殺。見我者死!
遠處,作為這支大軍的主帥,單手提槍,一手摘下腰間流星錘,手腕急劇旋轉,不是將其丟擲向隱官,而是將那柄鮮紅色的袖珍流星錘拋向高空,頃刻間,流星錘消逝不見,原本晴朗的青天卻蒙上了一層淡紅色的詭譎天幕,尋常修士只是仰頭看上一眼,便有目眩神搖的作嘔之感。
身披金甲,同樣是持一鐵槍,奮疾如飛。
馬蹄陣陣,一圈圈金色漣漪如水紋漾開。
這頭新王座大妖,化名王制,有個并未流傳開來的道號“大殉”,妖族真名暫時不詳。
被陳平安一語道破天機,合道之路,與鄭居中如出一轍,都是追求真身與陽神或是陰神的共同破境。
若是果真成事,那么王制就是當之無愧的雨前十四,而且是毫無懸念的強十四。
即便被陳平安耽誤了合道,當下的王制,也該是十四境候補一流的強飛升。
所以他出陣之前,柔荑卻要誠摯說出一句“別死”,由此可見,她是何等高看那位隱官的戰力。
從陳平安突兀現身山巔,投身于蠻荒戰場中央,到他將方圓千丈之內妖族掃除干凈,再到他邀請金甲騎將跟柔荑一起出陣廝殺,其實還不到小半炷香功夫。
那位自號符真君的老元嬰,體魄過于孱弱,隨隨便便就被一腳剁掉頭顱,魂魄再被雷局煉化殆盡,毫無還手之力。
至于那座小山頭的聯手,術法迭出,配合默契,可惜碰到了肉身強橫到不講理地步的陳平安。
這就導致王制和柔荑很難準確判斷陳平安的真實修為,無法確定陳平安真正的殺力高低。
金甲騎將再摘下腰間第二柄黑色的流星錘,這次卻是看似隨意將其丟入地面。
一線之上,終于撞面。
轉瞬間雙方擦身而過。
出現了一條傾斜沖向天幕的璀璨光柱,捅穿那層淡紅色的天幕,一座漩渦,久久不散。
與此同時,戰場激蕩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已經撤退到距離那條戰線足夠遠的大量妖族,當場七竅流血,更有甚者被直接震死。
活下來的,本以為逃過一劫,正要再退出一些距離,突然它們身上的甲胄出現條條裂縫,響起一陣陣崩裂聲,下一刻,整張臉龐像是被刀割得血肉模糊,沒有資格披掛甲胄的低等武卒,竟是莫名其妙淪為一副白骨……也有些相對聰明的沙場老卒,趕緊向看似空無一物的身前劈出一刀,竭力將那條無形罡氣洪流給斬開一條縫隙,只是卻害得兩邊的妖族瞬間血肉熔化。
一抹青色停留在原地。
那道金色順勢沖出去百余丈,放緩速度,王制撥轉馬頭,所覆面具已經破碎了一半。
方才被陳平安一槍斜挑,先是刺穿坐騎頭顱,再直直扎向面門,王制在朝對方遞出一槍之后,稍稍轉動脖頸,免去被一槍攪碎下頜骨的下場,受阻于那張仙兵品秩的面甲,并未讓王制負傷,只是露出了半張臉龐,不過面甲宛如活物,水銀般流淌,自行縫合,重新遮掩了王制的面容。
王制高坐馬背,手提鐵槍,看著陳平安。
坐騎是一件本命物顯化而生,并非生靈。
從頭到尾,陳平安竟是始終單手持鐵槍,此刻輕輕一抖手腕,顫動不已的槍尖,瞬間靜止。
轉過身,重新與那金甲騎將面對面對峙,陳平安抬起左手,輕輕撣了撣心口處的青衫。
王制那一槍,瞧著兇狠無匹,實則連單字拳招“釉”的拳意,都未能刺破。
“這么弱?故意賣了個空當給你的。”
陳平安貌似大為訝異,笑問道:“示敵以弱,也要有個度。”
王制聽到一個心聲提醒,“小心,務必小心,他在戰場廝殺之時,或是與人問拳,幾乎從不言語,只要開口說話,必然是有所圖謀!”
陳平安背對大纛那邊的鼓上女子,笑道:“話多是吧,給我等著。”
王制何嘗不是故意賣了個被斬首瞬殺的機會給隱官?
可惜對方沒有上當。否則就可以確定他的最高殺力了。
旁觀者無法理解這種捉對廝殺的真實狀況,它們只是不約而同有個想法。
看上去,主帥跟那隱官,接下來極有可能是一場苦戰?有的打!
當年離真肯定也曾如此認為,之后的整座甲申帳那撥各有顯赫來歷的劍修,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們,他們大概也是如此認為。
金甲一騎重新展開沖鋒。
陳平安疊拳八十一,罡氣灌注右手鐵槍之中,拳意飛旋繞槍身畫圓如套無數環。
一槍丟出,徑直劃破長空,竟是攪亂了光陰長河,相互間砥礪出一陣五彩琉璃顏色。
面甲之下,王制驀然雙眼瞪圓。
躲之不及,長槍直接砸穿一副金甲,捅穿腹部,長槍去勢不減,直接將王制給一槍扎得倒飛出去。
結結實實挨了一槍過后,一人一騎驟然間憑空消失。
陳平安擲出的那桿長槍卻是極為奇怪,懸停在一人高的空中,如同被術法封禁起來。
一步踏出,縮地千余丈,陳平安伸手攥住長槍,以拳意震碎那些禁制,笑罵道:“又他娘的是門古怪鎖劍術,一個個的,都這么喜歡針對劍修是吧?”
相當于互換位置,王制在鮮血滿地的戰場那邊現出身形,那匹同樣披金甲的戰馬,化作一條粹然金色流水,悉數涌入王制的金身,以極快速度補上腹部窟窿的傷口。
到底是拳高?還是武學境界已經跨過那道門檻?
王制不得不以心聲詢問一事,“柔荑道友,當真無法推衍?”
雖說尚未傷及大道根本,折損道行些許罷了,但是王制
女冠無奈道:“此事不是早就驗證過了,近期算誰都別算他陳平安,注定徒勞,算不準的。”
王制伸手一抓,重新凝出一桿嶄新鐵槍作為兵器,他再深呼吸一口氣,四周霎時間白霧蒙蒙,地上那些鮮血,殘肢斷骸,還有被兵戈氣攪碎的遺留魂魄……若是落在修道有成的望氣士眼中,便是瞬間化作了一堆香灰。
女冠試探性問道:“不如就選他?反正這位隱官也當得起一份十四境的待遇。”
停頓片刻,她斬釘截鐵道:“綽綽有余了!”
王制惱火道:“不是他不夠格,而是他一向賊滑,難殺得很!萬一謀劃落空,誰來擔責?”
女冠啞然。
是啊,對方都能活著離開劍氣長城,能從那場與文海周密硬碰硬的天地通活下來,誰敢說一定能殺他?
演算推衍一道,最怕什么?最怕算到十四境。
只說登天離去、占據一座新天庭的周密,蠻荒之外,越是道力高深的大修士,越不敢直呼其名。
禁忌重重,提都不敢提他的名字,更何談推算其命理?
學道人皆言人算不如天算,修道之士豈敢算那“天”?
例如先前白玉京一大撥道官聯手,合力推衍那位言語無忌的外鄉訪客,結果不就著了道?
這就是在天在地各自“半個一”的不講理之處。
當然,等到天地通結束,什么一,半個一,都已是過眼云煙。
不知多少人心有嘆息,不知多少人失魂落魄,不知多少人暗自僥幸,不知多少人全然無所謂。
好像享受了一場“犧牲”,王制一身道氣暴漲,渾身金光流溢,襯托得那副甲胄愈發光耀華美。
他后撤一步,雙手握刀狀。
凝聚道氣化形一柄斬馬刀。
遠處,陳平安搖搖頭,“食氣者神明而壽。那么食‘食氣者’又是個什么東西?”
始終站在原地,看樣子是要掂量掂量這位新王座的“刀法”造詣。
陳平安隨意抖出一圈槍花,譏笑道:“學鄭居中不成,就轉去學周密?還是不成,就求個小白澤的綽號?”
王制在戰場之上拉伸出一條金線,轉瞬間欺身而近,陳平安好像選擇了一種最不明智的格擋姿勢,橫槍在身前,被一刀砍中槍身中段,連人帶槍一并被崩射出去,巨大的斬馬刀順勢在空地上斬落,半扇形刀光在地面蔓延出去數百丈。陳平安在后方飄然落定,雙手虛握,一桿槍身急劇翻滾,再單手攥住,槍尖和槍尾嗡嗡作響,迅速趨于平靜。
一招得手,搶占了先機,王制得勢不饒人,身形快過縮地符,一刀橫掃,就要截斷一襲青衫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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