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互為苦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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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手抬起一手,就要按住那把如同造反的古鏡。
古鏡一個翻轉(zhuǎn),鏡面朝上,綻放出刺眼的光芒,如日躍出海面,苦手砰然倒飛出去,頹然靠墻。
鏡中人,是一位身穿雪白長袍的年輕男子,背劍,面容模糊,依稀可見他頭別一枚漆黑道簪,手拎一串雪白佛珠,赤腳不著鞋履,他面帶微笑,輕輕呵了一口氣,然后抬起手,輕輕擦拭鏡面。
鏡面隨之開門,瞬間滿室劍氣。
那位背劍的白袍男子,一步跨出后,在鏡中原本芥子大小的身形,驀然與常人無異,身材修長,一雙金色眼眸,手拎佛珠的那只手,負于身后,左手攤開手掌,橫放身前,五雷攢簇,他站在屋內(nèi),神態(tài)從容,微笑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他輕輕一跺腳,整座客棧都在本命飛劍籠中雀的小天地之內(nèi)。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叩問心關(guān),即是入山訪仙,忽逢幽人,如遇道心?!?
這個“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靠墻跌坐的苦手,笑了笑,地上那把古鏡,被一縷真氣牽引之下,快若飛劍,直接釘入年輕修士的心口,“還給你了,以后記得收好,如果還有以后的話。”
苦手不斷心竅被自己的本命物炸碎,脖頸像是被人攥住扯出一個夸張的幅度,四肢不由自主地扭曲起來,寸寸碎裂。一顆修士金丹,被強行摘出人身小天地,就那么懸停在苦手眼前。
而在這個陳平安的視野中,袁化境和宋續(xù)的那兩把飛劍,祭出之后,就像在空中緩緩飛掠,慢得連他這么有耐心的“人”,都覺得實在太慢了。
他“緩緩而行”,側(cè)過身,“路過”宋續(xù)那把金光流溢的本命飛劍,然后來到袁化境那把飛劍“夜郎”之前,任由飛劍一點一點向自己“挪動”。
他就那么瞇眼盯著那把飛劍,打了個響指,屋舍建筑全部不見,就像天地萬物、顏色皆被一掃而空,無關(guān)緊要的白描畫卷皆被撤掉,只余下心相畫卷當中的十一位彩繪人物。
這間屋子之外剩下八位地支一脈的修士,同時來到這方天地,人人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少年茍存散步結(jié)束后,回了屋子,將那綠竹杖,橫放在膝,正在看那“致遠”二字銘文。女鬼改艷正在與韓晝錦笑顏言語,韓晝錦神色略顯心不在焉,小沙彌后覺剛剛返回客棧,行走路上,正抬起一腳。余瑜低頭,身體前傾,好像正在清點什么物品,隋霖還在盤腿而坐,煉化那神靈金身碎片,道錄葛嶺手持書籍翻頁狀……
他彎曲食指,拇指輕輕一彈,一枚棋子顯化而生,高高拋起,緩緩落地,在那入水聲響之后,天地間出現(xiàn)了一副棋盤。
再將緩緩靠近身前的袁化境那把飛劍“夜郎”,雙指捻住,掉轉(zhuǎn)劍尖,走到袁化境那邊,輕輕一拽,釘入后者眉心處,飛劍劍尖直接透過袁化境頭顱,他斜眼袁化境,微笑搖頭,點評道:“到底不是純粹武夫,紙糊一般的體魄?!?
瞬間回過神來的那八位“做客”修士,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瀕死苦手的那副慘狀,余瑜立即祭出那位少年劍仙,微微屈膝,瞬間前沖,腳下棋盤之上,劍光沖天而起,就像一座座牢籠,阻攔她的去路,所幸有那位劍仙侍從出劍不停,硬生生斬開那些劍光直線,余瑜心無雜念,她是兵家修士,務(wù)必拖住這個莫名其妙又來找他們麻煩的陳平安片刻,才有還手的一線機會。
他笑望向那個兵家修士的小姑娘,不怕死,便能不死嗎?來找我,你便找得到嗎?
眼角余光瞥見那個保留“一點真靈”和劍仙皮囊的少年劍仙,視線所及,心意所至。
將其從中劈開,一斬為二。
她就像一直在鬼打墻。
原本已經(jīng)距離那人不足十丈的余瑜,一個恍惚,竟然就出現(xiàn)在千百丈之外,之后不管她如何前沖,甚至是倒掠,畫弧飛掠……總之就是無法將雙方距離拉近到十丈之內(nèi)。
天地顛倒,余瑜的道路之上,處處是被那人扭轉(zhuǎn)得匪夷所思的境地。
道錄葛嶺祭出的一門搬嶺術(shù),從四面八方砸向那一襲雪白身形,只是一座座大山巨嶺,都在半路空中,就被一條條纖細劍光當場切割墜地,摔在棋盤之上,便化作虛無。
他突然出現(xiàn)在余瑜身側(cè),一手按住她的面門。
余瑜身軀轟然墜地,但是所有魂魄竟是被此人一扯而出。
他搖頭道:“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說的是我,可不是你們?!?
看著余瑜被拘押在手的魂魄,他那雙粹然的金色眼眸,金光微微流轉(zhuǎn),“天地虛室,你們只是那些可有可無的戶庭塵雜?!?
言語之間,心念微動,默念二字,“花開?!?
儒家練氣士陸翚被數(shù)十把長劍釘入身軀,整個人不得動彈,就像在原地驀然開出一團鮮血花叢。
鬼修改艷整個人的鬼魅身軀,被無數(shù)條縱橫交錯的劍光,連人帶衣裙、法袍、金烏甲,全部當場分割出無數(shù)。
那人微笑道:“這一手自創(chuàng)劍術(shù),剛剛命名為片月?!?
少年茍存被斬斷雙手雙腿。
道士葛嶺在棋盤一處方格之內(nèi),被成百上千的符箓包裹其中。
那人神出鬼沒,來到隋霖身后,“鎖劍符,意思不大的,別忘了我還是一位純粹武夫?!?
一拳過后,洞穿了將這位五行家練氣士的后背心口。
宋續(xù)那把本命飛劍,被那人雙指抵住劍尖、劍柄,當場擠壓至繃斷。
他輕輕抖了抖手腕,手中以劍氣凝出一桿長槍,將那一字師陸翚從脖頸處刺入,將綻放出一團武夫罡氣,以槍尖高高挑起后者。
他好像在自言自語道:“如何?”
下一刻,這個一身雪白長袍的“陳平安”身側(cè),出現(xiàn)了一襲青衫,背對而立,好像下一刻雙方就會擦肩而過。
他頭也不轉(zhuǎn),微笑道:“多了一把夜游劍,就是占便宜。還好,我多了一把籠中雀,扯平了?!?
兩把籠中雀,他先祭出,得了先手,后者的那個自己,籠中雀就只能是在外。其實就等于沒有了。
陳平安說道:“可以收手了?!?
他微微仰起頭,看著那個被手中長槍挑懸空中的可憐修士,“我們好久不見了。”
陳平安說道:“不覺得。”
身邊這個“陳平安”,某種意義上,就像是一頭本該出現(xiàn)在元嬰境瓶頸時的心魔,如今姍姍來遲,卻更像是摒棄了一切人性的化外天魔。
不得不承認,他比陳平安,更像是一位天地無拘束的純粹劍修。
一座籠中雀小天地,劍氣森嚴密布,山河萬里,無一點彩繪景象,天地如積雪萬年。
他看著那個袁化境,笑瞇瞇道:“是不是很好玩,就像一個人,自覺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偏就有敲門聲立即響起。然后發(fā)誓,若有違背良心處,天打五雷轟,巧了,便有雷聲陣陣。這算不算另外一種心誠則靈,頭頂三尺,猶有神明?”
袁化境頭頂上空,一道天威浩蕩的雷法轟然墜落,只是又被一道仿佛起于人間、由下往上的雷法,剛好對撞崩散。
他嘆了口氣,“這就很愁人了。”
比如他的一些謀劃,竊據(jù)袁化境神魂,暫時反客為主,多出那十個被他隨意掌控的傀儡。類似這樣的隱藏手段,可以有很多。
可陳平安都是猜得到,知道的。
我與我,互為苦手。
還是這個自己來得太快,不然他就可以慢慢煉化了這大驪十一人,等于一人補齊十二地支!
在此期間,其余地支十一人的各類神通、術(shù)法,都可以被他一一拆解、學會、精通,最終全部化為己用。
不過無所謂了,世間哪有占盡便宜的好事,過猶不及。
他笑問道:“我們先生喜歡遇到僧人就雙手合十,在那道觀,便與人打道門稽首。你說先生此舉,會不會影響到年少時齊先生的心態(tài)?”
陳平安點頭道:“會?!?
他又問道:“那你為何不與裴錢挑明一事,她當年得了那份女子劍仙周澄一脈的饋贈,那么周澄后來在戰(zhàn)場上,走得就更無遺憾了。這是好事才對嘛,怎么就說不得了?說不定裴錢躋身元嬰境劍修,要快很多,而且只會更穩(wěn)當。”
陳平安笑道:“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人聊天,原來確實挺惹人厭的?!?
他收起手中那桿長槍,被挑在空中的陸翚,摔落在地,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
宋續(xù)看著那個好像唯一一個相對安然無恙的后覺,心生絕望。
如果另外那個陳平安,選擇率先斬殺這位譯經(jīng)局的小沙彌,說明還有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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