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故地重游如翻書-《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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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劉羨陽擔任宗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擅作主張”,去披云山找到魏山君,施展大神通,幫忙將神秀山在內的幾座山頭,搬遷到這邊。
拍了拍董谷的肩膀,劉羨陽語重心長道:“董師兄,要好好修行啊,我堂堂龍泉劍宗的一宗掌律,竟然只是個元嬰,不像話。”
之后劉羨陽便帶著圓臉姑娘一起逛那別處山頭去了,兩人走在半山道上,劉羨陽與她一樣穿著棉襖,低頭揣手,不然過冬怎么叫貓冬呢。
給自己取了個余倩月名字的圓臉姑娘,問道:“創建下宗,那么大的事,他怎么都沒邀請你去?”
劉羨陽笑道:“怕我搶他的風頭唄,我要是一出場,誰還管他陳平安。”
關于這件事,陳平安當然早就跟劉羨陽解釋過了。
賒月翻了個白眼。
劉羨陽沒來由笑道:“同樣一個人,吃苦和享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學問。”
賒月點點頭,“有那么點道理。”
劉羨陽有些感慨,停步遠望,“虛設心宅,義理、物欲爭相做主人。”
相處久了,賒月差點忘了這個家伙,曾經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那邊求學多年。
賒月問道:“你打小就跟陳平安關系那么好嗎?”
“當然!”
劉羨陽大笑道:“不是!”
賒月便有些奇怪,不是?
劉羨陽蹲下身,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根甘草,只得放棄,緩緩道:“都說性情相投,兩個朋友的關系才能長久,我和陳平安的性格,你覺得一樣嗎?”
賒月直搖頭,你要是跟那個隱官一般德行,咱倆根本吃不了一鍋老鴨筍干煲。
“陳平安從小就心細,話不多,我呢,大大咧咧的,什么話都想說,好聽的不好聽的,都不管,說了再說。當年雙方認識了,一開始我跟陳平安相處,其實也覺得沒啥意思,覺得這家伙沒勁,我這個人喜歡開玩笑,經常跟同齡人相互間拳打腳踢的,好像這樣才顯得親近,這樣才算關系好,當然了,會稍微注意點力道,陳平安那會兒就沒少挨打,不過就當是我跟他開玩笑,倒是不生氣,后來有一天,我被個鄰居從背后踹了一腳,對方自然也是開玩笑了,卻氣得我火冒三丈,剛好心情不好,就跟他狠狠打了一架,后來是陳平安找來了草藥,我就像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我這個人,做人有問題,可能這輩子很難交到真正的朋友了。反正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跟誰毛手毛腳了,只是陳平安依舊經常跟在我后邊,一起上山下水的,我就教了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好像也就成為朋友了。”
“小時候經常跟人玩那種互砸拳頭的游戲,看誰先吃不住疼,一方認輸為止,我從來都是贏的那個,陳平安從不玩這個。后來他屁股后頭跟了個小鼻涕蟲,倒是喜歡跟我玩,屁大孩子,不認輸,一邊哭一邊玩,堅決不肯服軟,陳平安好說歹說,才說服小鼻涕蟲別玩,再讓我也別跟小鼻涕玩這個,那么點大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經不住打的。”
不知為何,不管如今的陳平安是什么樣子了,以后的陳平安又會是什么樣個人。
在劉羨陽眼中,好像就永遠只是那個黑黑瘦瘦、眼神明亮的泥瓶巷少年,做任何事都會神色認真,與人說話時就會看著對方的眼睛,只有想心事的時候,才會抿起嘴,不知道在想什么,問了也不說,就像整個家鄉,混日子的混當下日子,有盼頭的想著未來,沒錢的想著掙錢,只有沉默寡言的草鞋少年,好像獨自一人,倒退而走。
劉羨陽唏噓不已,“不管怎么說,我們仨都長大啦。”
曾幾何時,溪水漸淺,井水愈寒,槐樹更老,鐵鎖生銹,大云低垂。今年桃葉見不到桃花。
如今卻是,積雪消融,青山解凍,冰下水聲,葉底黃鶯,又一年桃花開,報今年春色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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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一人潛入隨駕城的火神祠廟。
此人進了修繕一新的火神廟主殿后,不敢吵醒那個已經鼾聲如雷的廟祝,撕去身上那張雪泥符,防止被城隍廟冥官胥吏察覺到蹤跡,不過男人手心依舊偷偷攥緊那顆陳前輩當年贈送的核桃,面朝那尊泥塑彩繪的神像,抱拳說道:“鬼斧宮杜俞,拜見廟尊,多有叨擾,歇腳片刻就會離開。”
杜俞這些年游歷江湖,除了從當年的洞府境巔峰,躋身了觀海境,還學成了兩道符箓,當年那位好人前輩給了他兩頁紙,上邊分別記載了陽氣挑燈符與山水破障符的畫符訣竅。
杜俞自然是有修行符箓資質的,不然當年也無法將屬于“山上家學”的馱碑符和雪泥符,教給那位自稱陳好人的劍仙前輩。
看得出來,這兩道仙箓,與尋常那些拿來防止鬼打墻的山水符,極不一樣。
一位大髯漢子從祠廟塑像中現出真身,飄落在地,笑問道:“又攤上事了?”
杜俞慘然一笑,還真被說中了。
來這隨駕城祠廟之前,杜俞還曾偷偷走了一趟蒼筠湖,找到了那個湖君殷侯。
對方倒是沒有落井下石,聽過了杜俞的遭遇后,殷侯只說小小蒼筠湖,是決然護不住他杜俞的,趕緊另謀出路。
那位湖君還算講義氣,臨了問他需不需要跑路所需的盤纏。
“廟小,待客不周。”
漢子一招手,從墻角那邊駕馭過來兩條并排長凳,給杜俞丟過去一壺酒,“說說看,犯了什么事,我這點微末道行,幫忙是肯定幫不上了,但是請你喝酒,聽你吐吐苦水,還是沒問題的。”
杜俞這一路奔波流竄,精疲力盡又提心吊膽,這會兒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抬手接住酒壺,仰頭狠狠灌了一口,“其實不該來這里的,一個不留神,就會連累廟尊老爺惹上山水官司,回頭要是有仙師找上門來盤問,廟尊就只管照實說杜俞確實來過此地,莫要幫我遮掩。至于犯了什么事就不說了,能夠在火神廟這邊喘口氣,已經是萬幸。”
大髯漢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問道:“要不然我讓廟祝炒幾盤下酒菜?小廟后邊就有灶房,要是嫌棄我家廟祝廚藝不行,可以讓他去隨駕城里邊買些宵夜吃食回來,我曉得幾個蒼蠅館子,手藝不錯,價廉物美……”
杜俞連忙擺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光喝酒就成。”
看著眼前那個風塵仆仆疲態盡顯的修士,大髯漢子撫須而笑,“都是觀海境的神仙老爺了,還鬧得這么狼狽?”
杜俞苦笑道:“喝過酒,打算去別處碰碰運氣,再不行,就只能跑去寶瓶洲避風頭了。”
大髯漢子點頭道:“看來麻煩不小。”
杜俞打算死馬當活馬醫了,在這邊緩過一口氣,今夜離開隨駕城后,便走一趟浮萍劍湖!
萬一那個名叫周肥、出手闊綽的家伙,真是那個能夠讓酈劍仙都念念不忘的姜尚真呢?
當年替陳前輩看家護院,負責照看那個襁褓里的孩子,有人翻墻而入,說話很不著調,自我介紹了一句,卻是彎來繞去說什么“生姜的生,崇尚的崇,真假的假。”當時杜俞就回罵了一句“我是你姜尚真大爺”。
只不過唯一與那姜尚真相似的地方,就是……有錢!當年給杜俞的見面禮,一出手就是一枚金色兵家甲丸。
竟是那在山上價值連城且有價無市的金烏甲。
萬一真是那個姜尚真?
一洲山上都說浮萍劍湖的女子劍仙酈采,與姜尚真不是道侶勝似道侶。現在的問題在于,即便自己可以活著走到浮萍劍湖,如何見著酈劍仙的面,又是個天大麻煩。
大髯漢子笑道:“先來找我,就算找對了。”
杜俞一頭霧水。
漢子晃著酒壺,老神在在道:“陳劍仙之前來過這邊,好像早就料到有今天事了,嗯,也不能這么說,算是陳劍仙的未雨綢繆吧,他讓我幫忙捎些話給你。”
一聽到是那位好人前輩,杜俞頓時精神一震,安心幾分。
即便無法解決燃眉之急,可在人生最為落魄時,杜俞好像只是聽旁人聊幾句,便如渴時遞來一瓢清水。
大髯漢子笑道:“他說了,只要是占理的事情,讓你覺得問心無愧,你就去找離這邊不算太遠的金烏宮,找劍仙柳質清求助,如果覺得柳質清劍術不夠高,一個元嬰境劍修依舊解決不了麻煩,就去太徽劍宗找宗主劉景龍。”
“要是麻煩很大,讓你覺得連劉景龍都沒法子擺平,就讓你直接去趴地峰,找那位火龍真人。”
“不管找到誰,就說你叫杜俞,是陳好人在隨駕城認識的江湖朋友,就一定能喝上酒。”
“這只是一種法子,如果情況緊急,形勢險峻,還有另外一種臨時抱佛腳的法子,你可以就近找人,比如在一洲最南邊,就去骸骨灘找那披麻宗,去木衣山找竺泉,或是韋雨松、杜文思他們,找到其中任何一人就行。在一洲中部,就找濟瀆靈源公沈霖,或是龍亭侯李源,此外云上城沈震澤,東南邊那邊的春露圃唐璽、宋蘭樵等、彩雀府孫清,武峮等,都是可以的,如果不是特別著急,又無法趕遠路,就給任何上述一座山頭飛劍傳信,只是記得在信封上的寄信人一事上,動點手腳,找個人冒充,免得密信被晾在一邊,白白耽誤事。”
“陳劍仙還說了一番言語,之所以沒有將這些事情,通過鬼斧宮給你留下一封書信,是擔心把你的江湖膽子給撐大了,對你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像你往常那樣,膽子小一點走江湖,就挺好的,可以盡量不惹麻煩。所以陳劍仙喝酒最后,與我笑言一句,希望我沒機會跟你說這些,但是如果真有這么一天,就像今天見著了你杜俞,也讓你不用怕事,出門在外靠朋友,反正他的朋友,就是你杜俞的朋友。”
看著那個呆若木雞的傻子,大髯漢子笑呵呵道:“傻眼了?正常,我也覺得陳劍仙是在說笑話。”
要說認識金烏宮柳劍仙,太徽劍宗的劉宗主,是信的。
可要說去了趴地峰,只需要報上名字,就能夠讓火龍真人幫忙,真不信。
當自己是龍虎山大天師嗎?
還是那位當年攔下北俱蘆洲跨海劍修的文圣老爺?
或者你小子跟趙天師、文圣都很熟?
不過酒桌上的大老爺們,還是個年輕劍仙,喝點酒,說點大話,吹吹牛皮,又不犯法。
杜俞咽了口唾沫,問道:“那位好人前輩,到底姓甚名甚?”
大髯漢子有些無語,愣了愣,指了指眼前這個兵家修士,氣笑道:“杜俞,你真是個人才。”
跟在那位劍仙身邊那么久了,竟然就跟自己一個德行,只知道對方姓陳?
你杜俞好歹與那位年輕劍仙是實打實的患難與共一場。當年在隨駕城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都扛下了那場天劫。
杜俞有些難為情,自己確實不知道更多了,那位劍仙前輩行走江湖,喜歡自稱“陳好人”。
早年一個叫鄭錢的少女,跟一個叫李槐的儒士,他們好像曾經去鬼斧宮那邊找過自己,不過當時杜俞不在山上,后來聽說了,也沒多想。
后來倒是有個同名同姓的年輕女子,在那中土大端王朝,與曹慈接連問拳四場,杜俞當然聽說了一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只是也沒多想。不然還讓杜俞怎么多想?那個能與曹慈問拳的鄭錢,還能是那個主動找過自己的少女啊?
杜俞喝完一壺酒,膽氣橫生,抱拳告辭離去,大髯漢子也沒有挽留,抱拳而笑,“一路順風。記得有空再來喝酒,上三炷香都是可以的。”
悄悄離開隨駕城后,杜俞一路上盡量揀選那些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繞開諸多山頭門派和仙家渡口,終于到了金烏宮山門口。
杜俞硬著頭皮自報名號,“鬼斧宮杜俞,求見柳劍仙。”
那門房修士,倒是知道鬼斧宮和這個名叫杜俞的兵家修士,畢竟杜俞的父母,是金鐸國那對山上道侶的嫡子,只不過也就僅限于聽說過一耳朵了。
金烏宮修士笑道:“就算你爹娘來了,都見不著咱們柳師叔祖。”
自家那位師叔祖,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著的。
天下公認,北俱蘆洲的元嬰境劍仙,分量之重,僅次于劍氣長城的元嬰境劍修,不摻水的。
門房修士揮手道:“杜俞,走吧,別自討沒趣了,也別害我討罵。”
柳師叔祖,是出了名的性情寡淡,遠離紅塵,除了早年在春露圃玉瑩崖那邊,認識了個年紀輕輕外鄉劍仙,雙方關系極好,此外幾乎就沒什么山上朋友,可能太徽劍宗的劉宗主,得算一個,師叔祖拜訪過翩然峰,傳聞雙方喝過酒,當然是輸了,劉宗主的酒量之無敵,一洲皆知。
故而別說是杜俞,就是鬼斧宮宮主的山上關系,都夠不著自家柳師叔祖。
杜俞急得自撓頭,“這位仙師,幫幫忙,我有個朋友是柳劍仙的朋友,讓我有事可以來找柳劍仙……”
門房修士氣笑道:“我有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他認識指玄峰一脈的弟子,而這位道士又是袁真君的徒孫,那我是不是就跟袁真君是朋友了?”
杜俞實在是沒轍了,剛想要扯開嗓門喊那柳質清的名字,門房修士抬起一手,指了指空中那座閃電交加的雷云,微笑提醒道:“杜俞,勸你別做傻事,我們金烏宮的規矩,都在那邊呢。”
杜俞走出去幾步,轉頭望去,甚至都不知道柳劍仙在金烏宮那座山頭修行,又不愿就此離去,便遠遠蹲在路邊,狠狠摔了自己一耳光,讓你喜歡管閑事。沒有陳前輩的本事,偏喜歡強出頭做好事。
實在不行,就只能走一趟浮萍劍湖了,怕就怕重蹈覆轍,繼續吃閉門羹。
一道劍光,悄然離開金烏宮一處山巔,來到杜俞身邊,問道:“你就是杜俞?”
杜俞抬起頭,一臉茫然,來者少年容貌,頭別金簪,身穿一襲白玉長袍。
杜俞疑惑道:“你是?”
是金烏宮某位路過山門的嫡傳弟子?
那人開門見山道:“我叫柳質清,就是你要找的人。”
杜俞急匆匆起身,正要客套幾句,柳質清已經說道:“說吧,是想讓我找誰,找哪座山頭的麻煩。”
杜俞愣在當場,這位柳劍仙就不問問看是什么事嗎?
“你既然是陳平安的朋友,我就信得過你。”
約莫是看穿杜俞的心思,柳質清扯了扯嘴角,大概就算是笑臉了,“既然你愿意來找我,就是信得過我的劍術了,所以只管帶路即可。”
這么些年,杜俞還是一直在江湖浪蕩廝混,期間只回過兩趟鬼斧宮,一次是山門慶典,一次是娘親的壽誕。
對山上的壯舉事跡,一些個風吹草動,杜俞歷來不感興趣,反正都是些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天邊事,自顧自混我的江湖就好了。
難道那位陳好人,劍仙前輩的真名,就叫陳平安?
這個名字……不太仙氣,但是……挺好的。
只是為何在北俱蘆洲,好像從無聽說這個名字?
北俱蘆洲劍修再多,再劍修如云,以陳前輩的境界和劍術,杜俞再懶得在山水邸報上邊花錢,再不喜歡去仙家渡口逛蕩,怎么也該聽說過的。
反正杜俞這輩子就沒打算跟山上神仙套近乎,老子花那冤枉錢做什么,喝花酒不好嗎?雖說杜俞偶爾還是會乘坐一趟仙家渡船,只是都住那種最便宜的房間,除了那筆渡船費用之外,絕對不會有任何額外開銷,想賺我的神仙錢,做夢去。一顆雪花錢就是一千兩白銀,老子在山下任何一國江湖,不能腰纏萬貫的有錢大爺?
杜俞小心翼翼問道:“柳劍仙,陳前輩提起過我?”
柳質清點點頭,“當然,說你是他的朋友,而且還救過他。”
說到這里,柳質清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眼杜俞,一個救過陳平安的人?
這要是傳出去,只說在劍修如云的北俱蘆洲,這個鬼斧宮兵家修士,護身符、保命符有點多。
唯一問題,是那些去過劍氣長城的劍修,未必肯相信一個觀海境的兵家修士,對隱官大人有救命之恩。
杜俞臉皮再厚,也有些遭不住,陳前輩哪里需要他救。
他當年也就是腦子一熱,去見了正在養傷的陳前輩一面。
陳劍仙也真是的,在他朋友這邊,都愿意說這些有的沒的,也不怕被朋友笑話嗎?
不過也對,好像確實是好人前輩會做的事情,恐怕這也是為什么自己能夠在山下江湖中、遇見陳劍仙的原因吧。
柳質清問道:“是多管閑事惹出的禍事?”
杜俞有些赧顏,輕輕嗯了一聲。
柳質清笑瞇起眼,拍了拍杜俞的肩膀,“很好,從今天起,歡迎來此做客。”
杜俞既忐忑,又榮幸,只得客氣道:“不敢。”
柳質清:“嗯?”
杜俞立即見風使舵,“敢的,為何不敢。柳劍仙都敢認我做朋友,我為何不敢高攀柳劍仙?”
柳質清忍了忍。
很好,一看就是陳平安的江湖朋友。
之后杜俞與柳質清解釋了那樁麻煩的緣由,原來與那個財大氣粗的瓊林宗有關。
錢能通神,瓊林宗這么多年,打著追殺蠻荒妖族余孽的幌子,大肆搜捕山澤精怪、各路山野水族,販賣牟利,掙了個盆滿缽盈,像那桐葉洲小龍湫打造出一個野園,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手段拙劣,而且幾乎沒什么盈利。瓊林宗的山上盟友,生意伙伴,遍及一洲,而且底蘊越淺薄的山頭門派,路數越野,掙錢手法越兇,再者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會對瓊林宗唯首是瞻的山上仙府和江湖門派,可想而知,都是些掉錢眼里出不來的貨色,故而許多與世無爭的本土妖族修士,就被殃及池魚了,但是瓊林宗修士手法隱蔽,出手又快,很難被外人抓住把柄。
恰好杜俞在江湖上飄蕩,就認識了其中一位下五境的妖族修士,是個心思單純的少年,常年守著一座市井宅子,偶爾會去天橋聽說書逛集會,其實那頭小精怪剛剛煉形成功沒幾年,杜俞先后救下了少年兩次,憑借身上那件金烏甲,擋下了兩撥修士的追捕,最終還是沒能救下少年。
因為最后一次,惹來了一位瓊林宗的祖師堂嫡傳親自露面,是位極為年輕的金丹地仙,聽說是瓊林宗掌律祖師的得意弟子,如果不是對方忌憚杜俞手中的那顆核桃,被潑了一大桶臟水的杜俞也逃不掉,那個年輕金丹心思縝密,行事狠辣,早就編排好了小精怪的“根腳”和包庇一頭蠻荒妖族的證據,小精怪沒什么江湖經驗,不愿意連累杜俞,便傻乎乎主動認罪畫押了,如今生死不知,杜俞只知道少年被帶到了一處瓊林宗藩屬山頭。
杜俞覺得這樣不對,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場大戰,蠻荒天下都沒打到北俱蘆洲,被大驪鐵騎阻攔在了寶瓶洲中部了,確實會有些蠻荒妖族修士,四處流竄,可是太徽劍宗和浮萍劍湖、清涼宗在內的修士,當年早就在一洲沿海地界嚴密布防。
杜俞一想到這些,便紅了眼睛。不單單是自己的遭遇,還連累了爹娘和鬼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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