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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來者何人-《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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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來,一些個修行路上無憂無慮的譜牒仙師,如果下山紅塵歷練次數(shù)不多的話,可能空有百歲高齡,就真的只是個修道胚子了,要說心智,尤其是人情世故,估計都比不過許多山下的弱冠男子。

    所幸飛升城的年輕劍修們,正在用一種極快速度成長起來。

    人人銳意進(jìn)取,致力于開疆拓土。

    劍修們在鋒芒畢露的同時,不斷犯錯糾錯,所幸這里是一座嶄新天下,無論是地方與時間,都容許飛升城劍修犯錯。

    加上鄧涼這個來自浩然天下的飛升城首席供奉,起到了一個極好的橋梁作用。

    如今已經(jīng)開辟出八座山頭,又建造了四座城池,以飛升城作為中心,圈畫出一個方圓千里的山水地界。

    此外還有距離飛升城極其遙遠(yuǎn)的四處飛地,已經(jīng)站穩(wěn)腳跟,那些駐守劍修,已經(jīng)足足兩年沒有與外鄉(xiāng)人遞劍了。

    齊狩突然拍了拍嶄新城墻,瞇眼笑道:“總算都是新的了。”

    太象街的陳家府邸。

    一個名為陳緝的少年,閑來無事,在書房翻看一本文人筆記,是遠(yuǎn)游劍修從桐葉洲遺民那邊低價買來的。

    屋內(nèi)默默站著一位貼身侍女,不過她從當(dāng)年的元嬰境,前不久躋身了玉璞境。

    于是一直停滯在元嬰境的陳緝,就收了個玉璞境劍修,作為自己這一世的大弟子。

    賜姓陳,名晦。

    晦,每個月的最后一天。

    寓意她能夠大道高遠(yuǎn),真正做到長生久視,故而可以一直留在飛升城,成為某種關(guān)鍵時刻的后手。

    陳緝,或者說上一世的陳熙,在兵解轉(zhuǎn)世后,通過秘法補上了一魂一魄,既然魂魄有所變化,心性難免隨之變化,所以他不是特別著急成為飛升城首任城主,只希望齊狩或者某人,能夠挑起擔(dān)子,

    至于寧姚就算了,她是肯定不會當(dāng)什么城主了。

    其實如今的飛升城,不少劍修都會替老劍仙陳熙打抱不平,如果不是斬殺一頭飛升境大妖后,陳熙身陷重圍,被兩頭舊王座大妖領(lǐng)著一大幫蠻荒修士死死困住,最終在又?jǐn)貧⒘艘活^玉璞境劍修后,不得不兵解離世,那么陳熙,就可以成為劍氣長城歷史上首個刻字兩個的劍修。

    陳緝當(dāng)然無所謂這種事情。

    飛升城外的八座藩屬山頭之一,紫府山。

    鄧涼站在一塊古老石碑之前,看著那兩行古老篆文,“六洞丹霞玄書,三清紫府綠章”。

    從袖中摸出一只玉匣,很快就會將其徹底煉化,不出意外的話,就可以摸到玉璞境的瓶頸門檻了。

    這就是玄之又玄的道緣。

    好像這座山頭,已經(jīng)默默等待鄧涼萬年了。

    故而這些年鄧涼就在此結(jié)茅修行。

    某個名為“不得”的心儀女子,既然求不得,也就不求了。

    鄧涼是在嘉春七年進(jìn)入的五彩天下,擔(dān)任了飛升城的首席供奉。

    那會兒,齊狩也剛好躋身玉璞境,不過高野侯還是元嬰境。

    鄧涼轉(zhuǎn)身離開,在紫府山中散步。

    第五座天下實在太大,進(jìn)入這座嶄新天下的人,又太少。就像一座巨大湖泊,被丟入幾簍魚而已。

    走到一棵樹下,蹲下地上,撿起一片落葉。

    落葉他鄉(xiāng)樹。

    思念如滿地落葉,看上去片片都一樣,其實都不一樣。

    那位代掌柜說得好,單相思,就像一場上吊,自縊的繩子,就是思念,頭頂那根橫梁,就是那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所有不曾遂愿的單相思,都是個陰魂不散的吊死鬼。

    不嚇人,不害人,只惱人,只愁人。

    高野侯如今也已經(jīng)是玉璞境劍修,泉府將昔年劍氣長城的劍坊衣坊丹坊兼并,高野侯就成了飛升城當(dāng)之無愧的財神爺。

    不過高野侯不太插手具體事務(wù),泉府一脈修士,如今真正管錢管事的,多是當(dāng)年從晏家和納蘭家族中挑選出來的年輕人,其中劍修數(shù)量不多,資質(zhì)一般,不然也不至于來泉府打算盤,約莫是化悲憤為力量,比起一般泉府成員,要更加一門心思鋪在賬本上。

    泉府之內(nèi),燈火通明,高野侯坐在自己賬房里邊,有些想念自己的那個妹妹了,不知道在那北俱蘆洲的浮萍劍湖,她修行是否順?biāo)欤袩o找到心儀的如意郎君。

    只是一想到飛升城就要籌建書院一事,高野侯就有些煩心,根本不是錢的問題,所以才麻煩。

    夜幕中,最南邊的一座藩屬城池,來了兩個外鄉(xiāng)修士,一個青衫長褂布鞋的中年男子,一個黃帽青衫綠竹杖的年輕人。

    城門口有個攤子,如今的五彩天下,也沒什么關(guān)牒可言,不過按照飛升城訂立的規(guī)矩,一律訪客,都得在這邊老老實實落座,寫清楚自己的來歷,名字道號,家鄉(xiāng)籍貫,師承山頭,越詳細(xì)越好,反正不得少于三百字,多多益善,就算寫上個把時辰,也算本事,字?jǐn)?shù)多了,還能喝上一壺早就備好的酒水,像那北邊的避暑城,就是一壺啞巴湖酒,在這兒,就是晏家釀造的酒水了。

    攤子后面,一條長凳,坐著兩位年輕劍修,一男一女,境界都不高,其中一個甚至都不是中五境修士。

    “來者何人?”

    “聽不懂。”

    男子便比劃了一下南北方向,大致意思是詢問從哪兒來的。

    若是北邊來的,家鄉(xiāng)就是扶搖洲,不然就是那個名聲爛大街的桐葉洲。

    那個青衫客用一洲雅言說道:“桐葉洲修士,竇乂。隨從陌生。”

    男子忍著心中不適,用蹩腳的桐葉洲雅言問道:“知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

    “剛來,不知道。”

    男子拿起一張紙,翻轉(zhuǎn)過來,在桌上一抹向前,“照著上邊的條目,一一寫清楚就是了。”

    一聽說對方是桐葉洲修士,臉色就不太好,只是好歹沒怎么惡言相向,如果不是職責(zé)所在,換成別的地方,正眼都不瞧一下。

    于是那個自稱竇乂的男子,便坐在長條凳上,與兩位劍修隔桌對坐,開始提筆書寫。

    年輕男子不動聲色,只是以心聲與身邊女子問道:“這個字,讀乂?”

    女子無奈道:“不曉得,也是第一次見著。”

    男子忍不住以心聲罵一句,“狗日的讀書人。不愧是桐葉洲那邊來的王八蛋。”

    女子輕輕點頭,深以為然。

    不曾想那個青衫客越寫越起勁,要了一張紙又要一張,還沒完了。

    對方每寫完一張,年輕劍修就伸手拿過一張,他娘的好些個生僻字,認(rèn)得老子,老子不認(rèn)得它們,文縐縐酸溜溜的,你當(dāng)自己是咱們那位二掌柜呢。

    那位女子劍修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嗯,寫得頗有幾分文采呢。

    再打量起那位青衫男子,算不得俊俏,模樣周正吧,就是多看了幾眼,便愈發(fā)順眼幾分。

    實在是見那個青衫客寫得太敬業(yè)了,看架勢,還能多寫幾張紙,因為方才最后一頁紙,才堪堪寫到這家伙如何在科場屢戰(zhàn)屢敗又如何屢敗屢戰(zhàn),終于得以金榜題名呢,其實早就超出三百字了,男人便忍不住問道:“喝不喝得酒?要是能喝,就歇一會兒,慢慢寫就是了,酒水不收錢。”

    那人一邊提筆寫字,一邊抬頭笑道:“我酒量不行。”

    “那就算了?”

    “喝,怎么不喝,反正又不收錢。”

    女子聞言嫣然一笑,幫忙倒了一碗酒。

    青衫男子放下手中毛筆,輕輕擰轉(zhuǎn)手腕,轉(zhuǎn)頭邀請道:“小陌,坐下一起喝。你那份履歷,還得稍等等,今夜文思如泉涌,擋都擋不住。”

    那位名字古怪的年輕隨從,便坐在長凳一端,正襟危坐,接過酒碗,再與那女子劍修微笑點頭致謝。

    抬碗抿了一口酒水,青衫男子突然瞇眼笑問道:“就不奇怪,我為什么突然聽得懂你們飛升城的官話了?”

    女子笑道:“不奇怪啊,反正已經(jīng)飛劍傳信城內(nèi)了。”

    原來是那男子劍修問對方喝不喝酒時,故意改用了飛升城官話,而那個青衫客,也真就傻了吧唧上鉤了。

    陳平安點點頭,刑官一脈的劍修,很不錯啊。

    齊狩老兄可以啊。

    都是做過買賣的過命好兄弟了,想必一定很想念自己吧。

    陳平安背后突然響起一個清冷嗓音,“酒好喝嗎?”

    大概意思,其實是想問他這么鬧,好玩嗎?

    你是不是要把四座藩屬城池和八個山頭都逛遍,才會去飛升城?

    那你怎么不干脆去玄都觀和歲除宮坐一坐?反正你朋友多。

    然后到了飛升城,先在自家酒鋪坐一坐,避暑行宮慢悠悠逛一逛,躲寒行宮再看一看?

    小陌已經(jīng)站起身,橫移幾步。

    桌對面那兩位劍修,面面相覷,然后趕緊起身。

    寧姚怎么來了?!

    然后兩位劍修就看到那個青衫客一個抬腳轉(zhuǎn)身再起身,笑著朝寧姚伸出手。

    寧姚一挑眉頭,什么意思?

    陳平安微笑道:“收心。”

    寧姚瞪眼道:“毛病!”

    那倆劍修,還有一撥御劍而至的城池駐守劍修,都有點傻眼,這家伙是不是喝多了某個酒鋪的酒水,把腦子喝傻了,敢這么跟寧姚說話?退一萬步說,就算寧姚不砍死你,要是被那個二掌柜知道了,嘖嘖。

    陳平安輕輕一抖袖子,撤掉障眼法,恢復(fù)真實面容,抱拳笑道:“諸位,好久不見。”

    那撥遠(yuǎn)遠(yuǎn)御劍懸空的劍修,立即飄落在地,人人抱拳沉聲道:“見過隱官!”

    也不管什么寧姚是不是暫領(lǐng)隱官了,反正他們倆是一家人。

    再說了,不管對那個年輕隱官觀感如何,是好是壞,但是在擔(dān)任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這件事上,誰都得認(rèn)。

    一座城池,瞬間劍光四起,與此同時,燈火依次亮起,無比喧鬧,一時間鬧哄哄的,亂糟糟的聲響此起彼伏。

    “隱官回了!”“真的假的?”“騙你我就是酒托。”

    “狗日的二掌柜,坐莊捎上我啊。”“二掌柜,飛升城里邊有人賣假酒,你這都不管管?我可以幫忙帶路。”

    “我早就說了,隱官舍不得咱們這兒的酒水,浩然天下有什么好的,來了就別走了啊。”

    也許在飛升城的劍修心中,劍氣長城的隱官,早已不是蕭愻,甚至不是寧姚,可能從來都只是那個獨自站在城頭,那個與整座飛升城揮手作別的不人不鬼的年輕人,那個叫陳平安的家伙,既是外鄉(xiāng)人,也是家鄉(xiāng)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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