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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宮很幸運，在胡虜鐵騎肆虐下，沒有被毀于戰(zhàn)火，得以全然被契丹人接收。又有些不幸，中原的殿堂，瓊樓玉宇，雕梁畫棟，連同養(yǎng)于其中的美人、宮娥，盡數(shù)成為了遼主的戰(zhàn)利品，供其娛樂。

    崇元大殿中，鶯歌燕舞，佳音糜糜，脂粉的香氣彌漫在四周，令人沉醉。此間的情景，可要比燕王府熱烈曖昧得多，女人的資質(zhì)也明顯要比燕王府中的舞姬更勝一籌。石重貴花了大精力搜集的美人，及國破，盡為耶律德光享用。

    御座之上，一名身材魁梧，形貌英武的中年男人跨坐著，濃須長髯，梳著胡髻，身上卻穿著漢服龍袍，顯得不倫不類。此人，自然就是第一任大遼皇帝，耶律德光了。

    手里端著酒杯，不時飲一口，滿面神（淫）光地欣賞著殿中美人，一副樂不思北的模樣。此時的耶律德光，完全不像是個英明神武的君主，中原的花花江山，實在讓他沉湎其中。自入主汴宮之后，耶律德光便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哪怕已經(jīng)察覺到中原的江山不好坐，仍舊沒有太大改變。

    御案上邊，隨意地擺著一堆的奏本文書，有各地上報的壞消息，有臣僚的勸諫之言，但觀耶律德光，并沒有太在意的樣子。

    丹墀下邊，亦有好些方席案，上面擺滿了美食珍饈，一些胡漢文武，陪伴在側(cè)。比起那些蕃將的肆意開懷，幾名文臣則顯得陰郁了許多。不過其中一名蒼然老臣，面色倒甚為平靜。

    其人年紀(jì)甚大，須發(fā)灰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謹(jǐn)慎”的味道，靜靜地坐在那兒，不似其他文臣對殿中的歌舞郁然，偶爾還有舉杯附和的動作，只是沾嘴即止。

    這老朽名叫馮道，五代之中有名的官場不倒翁，歷仕唐、晉，每代必居三公，累朝必為將相，到了耶律德光這兒，仍舊受其敬重與信任。歷數(shù)下來，從唐莊宗李存勖開始，再算上耶律德光，馮道已侍奉了三朝七君。皇帝輪流坐，而他這個宰相似乎沒怎么挪過窩......

    “相公，天下生民已是群情激涌，這宮城之內(nèi)卻是日日歌舞，夜夜笙歌，遼主還欲久有中原，豈非癡人說夢？”身側(cè)，樞密使李崧微微搖著頭，嘆了一口氣，將聲音壓地極低，抱怨一句，語氣中已有不遜之意。

    別看馮道年紀(jì)大，這耳根子仍舊靈敏，大殿之中雖然嗡雜，但他顯然聽清了李崧的話。眼皮子抬了抬，瞄了眼懷里已經(jīng)坐了名美嬌娘的耶律德光一眼，只低聲回了句：“李公慎言！”

    爾后，面色如常，朝殿中的胡將，也是和顏以對。見馮道這淡然姿態(tài)，李崧頓時咽下了喉頭剩下的話，論養(yǎng)氣功夫，他與馮道還是有些差距的。

    馮道、李崧這些后晉老臣宰相，雖然為耶律德光優(yōu)待，但實則仍舊是蕃胡將臣欺壓的對象。在新遼，分屬寄人籬下，平日里只能抱團(tuán)取暖，互為慰藉。

    像他們倆，前朝宰相，家資頗豐，在耶律德光的括錢令下，也是被奪了不少財貨。事實上，所有降遼的后晉內(nèi)外將臣中，只有杜重威、李守貞沒有被強(qiáng)令捐借，還是耶律德光特詔免除的，余者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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