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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和臉色微黑，這廝耍自己呢？

    “尚書令是在取悅天子？”

    叮。

    棋子下重了一份。

    “非也，我是在幫大將軍一把。”

    當(dāng)。

    棋子輕敲棋盤。

    “我卻是沒瞧出來這對大將軍有何幫助。”

    荀和又重重落了一子。

    “呵呵。”

    陳暮嗤笑道：“公舒先生，你怕是不知道，若非我進(jìn)言的話，沒準(zhǔn)天子可是真會對大將軍起殺心。現(xiàn)在只是被分了兵權(quán)就不錯了，總歸是有希望在。”

    一旁的荀彧左右看看，分析著他們的對話。荀彧不知道漢靈帝后年會死，但隱隱猜到了自己從兄似乎在為大將軍謀劃著什么。

    實際上荀家本來就是何進(jìn)的支持者，歷史上包括荀爽、荀攸在內(nèi)，都曾經(jīng)擔(dān)任過何進(jìn)的幕僚。

    荀彧自己，也在189年被何進(jìn)征辟，只是何進(jìn)自己不聽勸，被宦官殺了而已。

    所以荀彧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奇怪，他就是被自己的叔父荀爽命令過來幫自己的從兄荀和的，同時也是為什么他會答應(yīng)尚書臺征辟，待在陳暮身邊的原因。

    因為荀彧隱隱在監(jiān)視陳暮的一舉一動。

    畢竟陳暮雖然幫過他們黨人，但又跟宦官有所牽連，總歸是讓荀和不太放心，覺得他亦正亦邪，怕陳暮破壞自己等人的計劃，派個機(jī)靈的族人盯著也是件好事。

    可惜荀彧待在陳暮身邊已經(jīng)有一個月，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似乎他的生活就這么單調(diào)，每天上班下班，幾乎成了固定模式。

    “原來如此。”

    “先生是想明白了。”

    “嗯，只是我在想，這是天子的意思，還是你點醒的。”

    “先生別忘記，大將軍能如今執(zhí)掌兵權(quán)，若非我為他說媒，讓張讓之子娶其妹，恐怕還不如眼下。”

    “此一時彼一時，誰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心，我不會傻到要跟未來的天子作對。若非天子已經(jīng)有了苗頭，我才不愿意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便最好。”

    啪。

    一顆白子掛在右上角，堵住了兩顆黑子左邊的“氣”，打吃掉了黑子兩目。

    荀和也是個聰明人，或許不是智力90以上的妖孽，卻也非常人，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陳暮的意思。

    沒有一個天子希望兵權(quán)掌握在一個人手里，不管是前漢時期的呂氏，還是本朝的霍光梁冀等人，都是前車之鑒。

    包括漢靈帝自己早期，也是生活在宦官掌權(quán)時期。

    當(dāng)時王甫等人誅殺了大將軍竇武，控制了朝政，為非作歹長達(dá)十多年。

    漢靈帝也是長大之后，慢慢掌控權(quán)力，才誅殺王甫，徹底將大權(quán)攬在自己手里。他太清楚權(quán)臣的危害，絕不會讓何進(jìn)最后也變成那樣。

    所以如果天子跟大將軍真的起沖突的時候，必然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誅殺大將軍，防止后患。二是分大將軍兵權(quán)，不讓權(quán)力都掌握在何進(jìn)一個人手里。

    陳暮進(jìn)言，則是向天子建議取第二選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幫了大將軍一把。

    想到這里，荀和將自己吃掉的兩顆黑子取出來，落子的聲音，也輕了許多。

    二人下到第八十多手，由于十七路棋遠(yuǎn)不如十九路棋那么復(fù)雜，棋盤上已經(jīng)是星羅棋布，八十多顆棋子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在了一起。

    陳暮落后兩目，一點都不慌，從側(cè)面包夾，慢慢布局鉗擊荀和的大龍，同時開口說道：“公舒先生，不如與暮交個底，后年那一刻，你到底是做何打算？”

    荀和微笑說道：“還能如何打算，就這么打算而已。”

    “進(jìn)宮誅宦？”

    陳暮注意到白棋開始二路上爬，已經(jīng)隱隱要對自己右上角的布局徹底動手，右上角先失兩目，再被屠掉剩余的六子，那么自己的龍頭就沒了，邊角直接大崩。

    但也不是沒有挽救的機(jī)會，只是他思索片刻，沒有接上連回六子，而是直接舍棄掉右上六子，轉(zhuǎn)而圍剿白棋左邊四子。

    看起來這六子舍得血虧，因為舍棄之后，黑棋要虧十五目，而圍剿了白棋四子，也只賺了九目而已。

    所以對于陳暮這個選擇，荀和也十分困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但既然人家中盤給機(jī)會，荀和當(dāng)然不會放過，一邊下棋，一邊又說道：“自然如此，這不是當(dāng)初你向我提出的建議嗎？”

    “恐怕不止吧。”

    陳暮笑道：“最近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冀州豫州以及三河地區(qū)，不少豪強(qiáng)世家之人都在囤積糧食，大批打造兵刃。”

    荀和不動聲色地道：“正逢亂世，為圖自保自無不可，尚書令多慮了。”

    “也許吧。”

    陳暮提前一步吃掉了白棋四子，下一步白棋反攻，又吃掉了他六子黑棋。

    “這幾年天子分州收稅，此法的確非常精妙。”

    荀和將他的六子黑棋取出來，頗有些深意地說道：“分而取之，如蘇秦張儀合縱連橫。只是此法雖好，卻后患無窮，天下恐怕又將是一場亂世。”

    陳暮點點頭：“不錯，正因如此，所以我已經(jīng)向天子進(jìn)言，請他明年最后收一次稅之后，就立即收手，恢復(fù)原有稅制。”

    “陛下會聽你的？”

    “坦然說，以陛下的貪婪......我估計不會。”

    “唉，那宦官的罪名又多了一項。”

    荀和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確實。”

    陳暮含笑。

    雖然這建議是他提的，但宦官不會說，黨人也不會說。

    那么蠱惑皇帝收稅的罪名，自然是在宦官頭上。

    最主要的是，漢靈帝過于貪婪。

    今年還大修宮室，又把西園的錢都造得差不多，少府跟水衡內(nèi)庫里的錢，應(yīng)當(dāng)是所剩無幾。

    天子就指著今年的最后這一稅收上來，明年繼續(xù)揮霍無度。

    雖然說明年還有一批，在已經(jīng)減稅過半的情況下，天下豪強(qiáng)估計會捏著鼻子認(rèn)了。

    但要想讓一個既貪婪，又已經(jīng)吃到甜頭的人停手，恐怕沒那么容易。

    說到底，就好像癮君子一樣，只要嘗過那一口味道，就食髓知味，自然無法忘懷。

    因此到了那個地步，天下豪強(qiáng)世家大幅度不滿，那么誅殺宦官的理由不僅又多了一個，而且絕對能獲得大部分人的支持。

    “子歸胸有韜略，長于智計，何不與我等一同輔助大將軍誅殺閹宦？將來也能立上一功。”

    荀和著眼于中盤扭殺，在布局完成之后，就開始對陳暮進(jìn)行邊角圍獵。

    “公舒先生所言確實有道理，早前暮也說過，暮之大哥劉玄德本為漢室宗親，向來忠于漢室。如今又在遼東擊敗張純張舉，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正是助大將軍一臂之力的良選。”

    陳暮一邊裝作節(jié)節(jié)敗退，一邊完成了兩手夾擊反攻，在下方白三角六子和黑三角三子形成對殺之際，利用白棋對殺差一氣做文章，示敵以弱，放出自己黑外圍氣緊的弱點，引誘他吃自己左下二子，卻利用外圍三角做掩護(hù)，逃出一子來。

    荀和順勢吃掉了他二子，看著已經(jīng)一百多手的棋局，雖未到收官的地步，卻已經(jīng)到中盤尾聲，自己右上角和左下角全部占白，右下角也分布錯落，占了八分之五的領(lǐng)地，不由笑著說道：“對于陛下分權(quán)之事，子歸有何見解？”

    陳暮裝模作樣地思索，過了片刻之后，才說道：“如我所料沒錯的話，天子可能會效仿前漢，分南軍和北軍，北軍還是歸大將軍，南軍則由宦官統(tǒng)領(lǐng)，公舒先生可從這方著手。”

    “子歸的意思是？”

    “宦官畢竟是宦官，能有幾人善于兵事？下面領(lǐng)軍將領(lǐng)，還是得從能征善戰(zhàn)者當(dāng)中挑選。”

    “我明白了。”

    荀和點點頭，目光死死盯著陳暮右下角的半邊江山，只要把這里拿下，那么整盤棋他就占了四分之三，基本上也不需要等到收官，中盤結(jié)束，他就已經(jīng)贏了。

    陳暮在左角連邊下了一記飛棋，繼續(xù)道：“只要大將軍掌控了北軍，南軍摻一些沙子，最好是能與守宮門的禁衛(wèi)有所交集，暗中結(jié)交那么幾位，到了那一刻，說不得就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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