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少爺說。

    只要抓住這頭【尋血犬】的殺人證據(jù)，就能徹底將露絲拉下馬。

    我一直很奇怪，這個小家伙為什么站得那么直，他的脊梁和膝蓋像是長了骨刺，稍稍彎下去，對他來說都是鉆心腕骨的疼，我真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能有這么刺眼的人。

    索尼婭女士和我說，就在我跳上刑場的那個瞬間，我的靈魂在閃閃發(fā)光。

    我一開始想不通這是為什么。

    現(xiàn)在，小少爺已經(jīng)將性命托付于我，他要我想他念他，此時此刻——我確實很想念他，生怕他出了半點意外。

    我想通了。

    他要我念他的姓——他叫【普拉克】。

    ——他是我的【勇氣】。

    達里歐的眼神變得愈發(fā)堅定。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樓。

    大衛(wèi)先生將普拉克家的侍從送到書桌旁。

    桌上落了一頁頁手稿，有不少裝訂成冊的文刊丟在一旁。

    大衛(wèi)的臉上帶著笑容.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達里歐掃視著狹窄的書房，妄圖從藏書中尋到一絲一毫的線索。他答：“見過，我是你的書迷，你給太陽報寫文章。”

    大衛(wèi)的笑容僵在臉上。

    “其實說實話，我不喜歡這份工作。寫作是一件非常枯燥，非常無聊，難以形容的，機械式勞動。”

    達里歐撫摸著桌面上粗糙的紙頁。問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做呢？”

    聊起工作時，大衛(wèi)先生開始往外吐苦水。這位骷髏會的劊子手早就識破了【畫眉】的真實身份。他只是想在昔日的同僚身上，尋求一點認同感。

    “有人天生擅長種田，有人天生擅長養(yǎng)豬。這是天賦，你說對嗎？”

    達里歐點頭：“確實如此。”

    大衛(wèi)先生又說：“比如你，你擅長偷竊，喜歡音樂，會吹口琴，會化妝易容。我以前覺得你是我們幫會里最有文化的那個，是個天生的罪犯。”

    話題的氛圍變得劍拔弩張。

    “哦哦哦哦哦！”達里歐翹著食指，嘟起嘴來：“你想好了再說！大衛(wèi)先生！你先想好！今時不同往日！”

    “對，今時不同往日。”大衛(wèi)先生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似乎還在懷念以前做土匪時的喋血人生。

    “不像以前了。”大衛(wèi)先生感嘆道：“我白天給人占卜，晚上寫書，給報社投稿，順便接點私活。”

    達里歐追問：“私活是指？”

    大衛(wèi)笑著，往窗外看，看著街道對面的兇案現(xiàn)場。

    “是我天生就會做的那種‘私活’，比起無趣的文學故事，它更像是藝術(shù)。”

    討論到“藝術(shù)”，大衛(wèi)的大腦開始活躍，靈感像是噴泉一樣迸發(fā)出來。

    “每次干完活，我會用手記把工作內(nèi)容記下來，隔天回到‘工地’，有很多人來看我的作品，這個時候，我的內(nèi)心像是泡進了溫泉，吃著溫泉煮雞蛋那樣舒坦。”

    大衛(wèi)先生捂著心口，把這些年的遭遇，都要分享給曾經(jīng)的同僚。

    “小畫眉，我討厭寫作，是的，非常討厭。”

    他的形容著自己的感受。

    “在動筆書寫故事時，它早早就有了一個范式開篇和結(jié)局，不論俗套或新穎，不論閱讀門檻的高低，它在我眼里都是那么無聊。它要把生活中所有無趣的都殺死，要制造沖突，要激化矛盾，要熱血上頭，要痛哭流涕，要盯準話題，要考慮時效，每個角色打上標簽，每個故事都得純粹，讓人第一眼，就記得清清楚楚！我就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在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眼睛前搔首弄姿，賣弄著自己所剩不多的創(chuàng)作才情，拼了命一樣的去獲取信息，去增加腦內(nèi)的信息儲備。你知道嗎？我離開骷髏會之后寫了六本書，因為寫書，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聽上去你會笑出聲的道理。”

    達里歐從包里掏出了禮盒，盒子里有金幣。

    “說來聽聽？”

    大衛(wèi)先生悵然，翻弄著立柜里滿滿的讀者來信，他感覺自己太難了。

    “殺人，比寫書簡單。”

    談到“殺人”時。

    達里歐的手明顯顫了那么一下，可是嘴上卻止不住地發(fā)笑，笑得荒誕，笑得內(nèi)心發(fā)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大衛(wèi)先生身心舒暢——與同僚闊別重逢時，那種感同身受的愉悅讓他心醉神迷。

    他找回了身為【尋血犬】時的感覺。

    “小畫眉，你覺得呢？”

    他死死盯著達里歐的眼睛，享受著這一刻。

    享受著支配生殺大權(quán)時的滿足感。

    享受著對方流露出來的恐懼。

    享受他的“藝術(shù)”。

    “你成了普拉克家的小侍從，我變成了一個占卜師。你我都戴著面具，見不得光。”大衛(wèi)先生俯身，揭開禮盒的蓋子，看見其中金燦燦的錢幣時，眼神有異，又馬上恢復正常，他問達里歐：“我知道，你的面具戴久了，就脫不下來了，要往下撕，就得傷筋動骨，變得血淋淋的。你再看看我，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沒有這些累贅，每天都把刀子磨得雪亮，每天都在創(chuàng)作‘藝術(sh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的？你是否和我一樣？偷偷磨著刀子？還是說，你已經(jīng)完完全全不記得我的模樣了？”

    達里歐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尋血犬】兩只血絲滿布的通紅眼眸——對方的身形高大，幾乎要蓋住書房小窗透進來的所有陽光，像是一只妖怪。

    “我確信，我們之前見過面。”他將禮盒往大衛(wèi)先生面前推，“少爺要我來找你買東西。”

    大衛(wèi)問：“買什么？買書嗎？”

    達里歐解釋道：“買槍。”

    大衛(wèi)將朱莉小姐的配槍往桌上一放。

    咚——

    沉重的槍托仿佛敲在達里歐的心臟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