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九八 暴露(中)-《第一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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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缺糧,一方面固然是軍隊多戰事久,河北地方沒那么大,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民間的糧食,多半不在平民百姓手里。
在富人大戶手里!
國戰開始之前,大齊就因為土地兼并愈發嚴重,產生了許許多多的流民,迫使朝廷不得不建立新軍。由此可見糧食收上來后,都到了誰手里。
耶律玉書沒等湯邯回答,繼續道:“中門使這回巡視州縣,就是為了給大軍籌糧。貝州緊鄰博州,距離衛州也不遠,這里的糧食運到軍營很方便。
“而眾所周知的是,在整個貝州的地方大族里,湯氏的良田是最多的。”
說到這,她又頓了頓,似乎是在給湯邯留思考的時間,“我是什么意思,想必湯公已經明白了。”
湯邯不能不明白。
對方要他家的糧食。
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不知足下是什么章程?”
耶律玉書好整以暇地道:“富人大戶也好,地方大族也罷,是皇朝基石,也是王庭統治地方的依仗,你們的糧食,公主殿下當然不能強征。
“但你們的糧食堆在倉庫里沒用,都得拿出去賣給那些平民百姓,如此才能在爛掉之前換成銀子。而我,今天要跟湯公說的,便是這個買賣。
“我是個商人,所以,湯公把糧食賣給我即可。
“我的意思,湯公可懂了?”
湯邯長嘆一聲:“在下懂了。”
這一瞬間,他懂得東西有很多。
地主們的糧食,朝廷也好王庭也罷,都只能買或者借,不可能強征,因為強征就會引發怨恨。一旦勢大財雄的地主們群起反抗,那朝廷和王庭都將不復存在。
平民百姓是弱者,弱者起來反抗,朝廷很容易就能鎮壓。富人大戶是強者,朝廷不會也不敢逼得他們起來反抗,還得維護他們的利益。
土地兼并只能抑制無法杜絕就是此理。
蕭燕要買地方大族們的糧食,首要問題便是怎么買,即以什么價格買——高于市價不可能,關鍵就在低于市價多少。
如果是大齊朝廷,買糧或許可以很便宜,因為可以用別的東西換,譬如爵位,譬如承諾。
但蕭燕不行,因為她是河北地新主,北胡對河北的統治才幾年,不穩固,地方大族、富人大戶對他們還沒那么有信心,爵位換不來糧食。
倘若蕭燕有錢得很,當然可以出價高些,讓地方大族吃虧小些,可她明顯沒那么有錢。
北胡大軍征戰多年,死傷無數,軍械兵器消耗無數,而河北地才多大?稅收才多少?這就更不用說,河北地的財富,大多還集中在富人大戶手里。
至于草原——貧瘠之地,部落戰士征戰,就是為了掠奪發財,不說也罷。
價格太低來買糧食,地方大族就會有怨言,這個時候,蕭燕便需要一個中間人,通過這個中間人來買糧食,來承擔富人大戶們的怒火。
往后要是事有不諧,可以把這個中間人丟出來頂罪,平息部分民憤。
而耶律玉書,便是這個中間人。
湯邯問:“足下打算以什么價格,收購湯氏的糧食?”
話一出口,他便禁不住滿心悲涼。
悲涼不是因為湯氏要大出血,而是因為他一旦把糧食賣給蕭燕做軍糧,湯氏也就跟北胡王庭有了往來,再不是單純跟胡人商賈做生意,往后一旦王師收復河北,他們便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無法翻身。
耶律玉書朝湯邯伸出了三根手指:“三成。”
湯邯差些一驚而起。
市價的三成,這跟明搶有多大區別?!
耶律玉書微笑道:“湯公不必驚詫,這回給你三成現銀,國戰勝利后,再補給你兩成。”
湯邯稍稍輕松了些。
耶律玉書看了看一言未發的中門使,忽然悠悠道:“這番買賣,由中門使大人監督,銀子是經他的手,劃撥給湯公的。”
這話的意思是,湯邯得給中門使回扣。
此乃題中應有之意,湯邯關心的,是回扣的比例。
耶律玉書彎下了兩根手指:“一成。”
湯邯暗暗點頭,成交價格的一成,可以接受。
孰料,耶律玉書見他沒什么反應,補充道:“市價的一成。”
湯邯如聞晴天霹靂,目瞪口呆而又憤怒異常的看著老神在在的耶律玉書。
他咬著牙道:“聽說公主殿下治理河北地,規矩森嚴......”
這幾年,蕭燕連平民百姓都沒太壓榨,何況對他們這些地方大族?要不是蕭燕吏治清明,比國戰之前的大齊好了太多,河北的百姓怎么會對她有好感?
耶律玉書嗤地一笑,淡淡道:“忘了跟湯公說,我什么生意都做,這些年來,無論是公主殿下圍剿叛軍,還是王庭大軍征戰各處,我都有出力。
“而且是每每大軍出動之前,我就知道該把將士們需要的東西,運到哪里去,又該讓我的商隊,避開哪些即將成為戰場的地方。”
“齊人有句話,弓弦一響,黃金萬兩。軍隊的生意利潤之大,非湯公可以想象,而草原的商賈有很多,為何一定是我一直在為公主殿下做事?”
看看面色丑陋兇惡,始終沒插嘴買賣細節,仿佛置身事外的中門使,再看看氣度不凡,視他如草芥的耶律玉書,湯邯瞬間明悟。
這兩個人沒少狼狽為奸,早就是利益一體了,中飽私囊了不知道多少。
除此之外,耶律玉書應該知道,她的生意一旦做的不好,惹惱了地方大族,自己會是什么下場,之所以還愿意做這個中間人,必然有足夠大的利益誘惑。
再次,湯邯也清楚,這些年北胡的官吏將領,都在酒池肉林中漸漸迷失,縱然有蕭燕的利劍在頭上,斂財仍是愈發大膽愈發沒有顧忌了。
“足下說得在理,這筆買賣就按照足下的意思吧。”湯邯只能如此回應。
“如此甚好,皆大歡喜。”
耶律玉書拍手而贊,“湯公既然已經在給王庭做事,那也該讓貝州的官吏將領們都知道,免得他們日后還像之前那樣,為難湯公族人。
“不如就請湯公立即派人去請他們如何?只要說中門使大人在此,我相信,就算他們已經睡熟,也是樂意馬上過來的。”
湯邯張了張嘴,末了只能苦笑應諾。
讓貝州官將到他府上來宴飲,給他一個借著中門使的光做東的機會,無疑是給足了他顏面,往后那些人也會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
對湯氏來說,今日的損失,往后有的是機會賺回來。
這算是打一棒給個甜棗。
若是換作其他人,此時會歡欣鼓舞,但對湯邯來說,這無疑是向世人宣告,他湯氏就此成為了北胡的走狗!
這并非他的本意。
這讓他心如刀絞。
可一步錯了,就免不得步步錯,當初沒及時南奔,掉入了泥潭里,就只能是越陷越深,直到舉族傾覆。
“我看令公子劍眉星目,器宇不凡,想來以后也是前途無量之輩,不如就讓令公子跟我的人,一起去請貝州官將如何?彼此也好早些熟悉。”
在湯邯起身的時候,耶律玉書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湯邯本想拒絕,盡量保護自己長子的赤子之心,但見對方態度堅決,明顯是不想給他留退路,也只能不再自欺欺人,“霽兒,你去吧。”
“是,父親。”湯霽起身很干脆,沒有絲毫抗拒之意就出了門。
這讓湯邯很是詫異。
不出耶律玉書所料,貝州官將在聽聞中門使來了后,動作麻利的從各處趕了過來,帶著見面禮參加宴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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