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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品樓對陸瑞的評價中，有沉默寡言，不開口則已、開口常有驚人之語這樣的內容。

    這大半日來，趙寧雖然幾乎沒有跟陸瑞交談過，但卻始終注意著對方。

    在趙寧看來，陸瑞是個好像每時每刻都在思考的人。

    這并不是說埋頭苦想，兩耳不聞窗外事，相反，他一直在看一直在觀察，一直在跟反抗軍將士與百姓交流。

    只是旁人根本不會注意的細節(jié)，都能在他的思想長河中濺起浪花，讓他尋思很久。也許趙寧跟狄柬之說幾句話的功夫，他的思緒已經轉了好幾個彎，深入了水下好幾丈。

    陸瑞注視著趙寧：“天下本是烈士定，從無烈士享太平。五年國戰(zhàn)，以先烈無量之頭顱，無量之鮮血，所獲太平盛世、美好家園之空名，可忍乎？”

    趙寧稍稍默然：“不可忍。”

    陸瑞再問：“五年國戰(zhàn)，百萬兒郎埋骨沙場，千萬百姓捐錢捐糧，大齊子民精忠報國之誠可謂盡矣，然戰(zhàn)爭結束后，國家對百姓壓迫刻薄如故，可忍乎？”

    趙寧道：“不可忍。”

    “五年國戰(zhàn)，如此艱險之境，河北萬民挺了過來，國戰(zhàn)之后，成千上萬的百姓死在了太平時節(jié)，死在了繁華大街上，死在明媚陽光下，成了餓殍凍尸，可忍乎？”

    “不可忍。”

    “國戰(zhàn)初期之敗，敗在朝廷無能，官府無德，大軍散亂，是君王與官吏之失，國戰(zhàn)能勝，靠得是萬民齊心協(xié)力，國戰(zhàn)之后，君王與官吏不思悔改，依舊無德腐朽，可忍乎？”

    “不可忍。”

    “五年國戰(zhàn)，天下齊人共經苦難，并肩浴血互托性命，千難萬難擊退了北胡，本該親如一家，而如今權貴地主視百姓如仇寇，喝人血吃人肉，可忍乎？”

    “不可忍。”

    “朝廷官府時時告誡百姓，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可如今國戰(zhàn)結束不到一年，統(tǒng)治者就已經忘了戰(zhàn)死異鄉(xiāng)的百萬將士，忘了這個天下能夠保全靠的是平民百姓的流血犧牲，縱容權貴大戶肆意剝削勞苦大眾，讓烈士的家人子孫活得猶如牲口，此種赤裸裸的背叛，可忍乎？”

    “不可忍。”

    “我大齊皇帝統(tǒng)治下的河北百姓，活得還不如北胡公主主事時，我齊人壓迫同胞之厲竟然更甚于異族北胡，可忍乎？”

    “不可忍。”

    “反抗軍為天下齊人的公平與尊嚴而戰(zhàn)，要誅殺背叛同胞的吃人之人，這是真正的正義，是文明世界的唯一正義，唐郡王要站在它的對立面嗎？”

    陸瑞上身前傾后背弓起，如虎如豹，銳利如刀深邃如潭的雙目，緊緊盯著趙寧。

    狄柬之與張仁杰同時大驚失色，一個豁然起身，一個雙手一抖，不可思議的看向陸瑞。

    陸瑞竟然察覺出了趙寧的身份！

    他們始料未及。

    而陸瑞明明想到了趙寧的身份，還敢字字如箭的問趙寧最后那個問題，更是讓他們心頭發(fā)顫。

    不等狄柬之與張仁杰開口，陸瑞已是奮然起身，離開座位，來到一旁，面朝趙寧忽的拜下：

    “天下齊人苦權貴地主久矣，盼這場革新戰(zhàn)爭如久旱盼甘霖，陸瑞不才，只是一介布衣，但位卑未敢忘憂國，斗膽請?zhí)瓶ね跫尤敕纯管姡?

    “如此，方不負唐郡王齊人戰(zhàn)神之名，不復天下萬民對唐郡王之厚望！請?zhí)瓶ね跻源簖R黎民為念，解蒼生之倒懸，救萬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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