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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欲再說，卻見侯爺緩緩搖了搖頭，顯是不欲再談下去。我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不平，為侯爺重新斟滿一杯酒。

    沒有辦法，這是衷國的刈州，是一個皇權(quán)至上的世界，許多事不能按之前的價值觀評斷。我能夠做的，也只是學(xué)習(xí)侯爺身上的淡泊和隱忍，壓抑對太子昏聵無能的鄙夷，忍耐對三皇子損人利己的不滿。

    然后，牢牢記下自己的使命，為找回朋友，回歸那個屬于我們的沒有剝削的公平世界而獻(xiàn)出自己最后一份氣力。

    我手上不停為侯爺斟酒，口里已經(jīng)將話題輕巧轉(zhuǎn)移。漫漫聊著我在地球上的所見所聞——這一向是侯爺最為喜聞樂見的。雖然他已年逾七十，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者。可是他的思想見聞卻如他紅潤透亮如五十許人的面龐一般令人稱奇。

    大到民俗文明，衣食風(fēng)貌；小到學(xué)科社團(tuán)，生活瑣事。只要是之前從未聽聞的，他總會像一個求知探索的年輕學(xué)者一般，豎起耳朵專心致志的聽個不夠。

    我每每說完，他也都會有所回饋，或是感嘆文明民主，科技神奇，或是對無法理解之處存疑發(fā)問，據(jù)理力爭。我們喜歡在同一件事上比對中國和衷國的不同，比如為國家選拔人才的考試制度，侯爺聽過后便十分贊同，還數(shù)次感嘆如果大衷也能接受女子讀書入仕，那么我也可以在朝為官，同他一起效忠皇上了。

    “禮部！再不濟(jì)也是戶部，哈哈…”侯爺酒醉大笑道，“以你的學(xué)識才干，尚書令只怕也當(dāng)?shù)茫　?

    “侯爺這樣抬舉，那就卻之不恭啦！”我附和道，“他日入朝為官，還請侯爺多多照應(yīng)呢。”

    “入朝為官…入朝為官有什么稀罕，沒得一生負(fù)累。”侯爺拄著太陽穴喃喃道，“你原是個有功夫的，何不做了我的家軍，替我統(tǒng)帥千萬兵士，豈不更加神氣？”

    我陡然一驚，只當(dāng)他將我認(rèn)作那夜入侵侯府的女賊，下意識問道：“侯爺怎么知道我會武功呢？您…之前便認(rèn)識我嗎？”

    “哪里需要認(rèn)識…只瞧你的傷好的那樣快，又怎么會不是練家子呢？”侯爺嘟囔著，已是醉意朦朧，“呵呵，你呀，歸螢，你的故事，怕是多著呢……”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我自己都不記得，侯爺又知道多少呢…”我小心覷著侯爺，見他默不作聲繼續(xù)道，“這些天來，您一直對我這么好，也是因為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想知道…這世間的事紛亂成謎，想知道，卻又哪里說得清呢……”顫抖的胳膊仿佛吃不住勁兒，侯爺?shù)念^一分分歪了下去。“歸螢，我不在意你的故事，我只在意，你不要再同我生分，同我疏遠(yuǎn)了便好。”

    “那到底是為什么，侯爺，您到底為什么這樣在意我呢？”

    一滴渾濁的淚，意外的順著侯爺蒼老的眼角緩緩滑下，滴在了那尚盛著一半美酒的杯盞中。兩滴，三滴，無聲的破裂，消融在清冽的酒里。

    “因為，看見了你，我便想起了她…歸螢……”侯爺哽咽的顫抖了聲線，無端讓人心生憐惜。“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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