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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廂絮絮又同甘來談了許久，不覺已是子夜時分。

    我尚未察覺小小的孩子困紅了眼睛，倒是盲了眼睛的甘母聽見兒子兩聲哈欠，便不容置否的讓他回房睡覺了。

    甘來依依不舍的出去之后，甘母便斂容肅了聲氣，擱下拄棍便要向我拜下。我大吃一驚，忙拉著婦人枯瘦的手臂將她扶回凳子上。

    “當(dāng)真是皇天有眼，可憐我與來兒一世孤苦，不想命中也有貴人相助的福分啊！”

    甘母渾濁的眼中落下兩滴淚來，握住我的手顫抖不已，“我的命硬，克死了夫君，又要克著自己一世，倒便罷了。只是我的來兒，他生來喪父，母親又是個廢人，沒半點指望依靠。難為他小小年紀(jì)，便懂事得讓人心疼。為了買治眼睛的藥我吃，竟然瞞著我去了那樣不見天日的去處！連姑娘，若非遇上了你，我那苦命的兒子便當(dāng)真沒了活路了啊！為著這個，你便是我救命的恩人！今生微賤，難報大恩，只求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啊！”

    我聽在耳里，心中愈發(fā)不是滋味，連忙柔聲勸道：“甘夫人這是哪里的話…哪個孩子沒有爹生娘養(yǎng)的；哪個爹娘又不是把孩子當(dāng)做命根子一樣疼愛的。怪只怪這亂世道，才有那么多的親情生斷，骨肉分離。我雖不是心懷天下的大濟(jì)之人，卻也見不得那樣小的孩子背井離鄉(xiāng)，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作踐。都是有父有母的人，我也是可憐夫人你啊！”

    甘母再忍不住，又怕驚動了兒子，捂著嘴愔愔便哭了起來。

    見她如此，沒由來的，我便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我媽…那也是一個堅強(qiáng)的女人，獨自一人把我養(yǎng)大，吃遍了生活的艱辛勞苦。

    也不知她此刻是否已經(jīng)知道我們失蹤的消息，不知她已等了多久，不知她是不是和此刻的我一樣，深深思念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傷感如此，我便再無他話，寬慰了甘母，同她一起收拾過飯桌，我便信步回東屋準(zhǔn)備歇下。不想才進(jìn)院子，我便看見東屋的燭火未息，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在紙窗上映出搖曳的剪影。

    是薩容和甘來。

    我好奇這兩個人共處一室會有什么話說，才欲悄悄躲到窗邊偷聽，猛然想起在桃銷樓時薩容故意讓我聽到她慫恿小廝牛二給宛秋投毒之事——她的感官如此敏銳，微有聲響便會有所察覺。好在溫靈的耳力亦不弱，我心下暗喜，索性立在原地，屏息細(xì)細(xì)聽著二人的交談。

    “甘來，你便真的不記恨我嗎？”

    姬薩容的聲音是少有的溫柔。

    “容姐姐，連姐姐不是已經(jīng)解釋過了嗎。”甘來的聲音雖然細(xì)微，卻透著實實在在的誠懇。“實話說，當(dāng)初在桃銷樓里，姐姐你多番為難我們，甘來自是怕你的——可是怕也只是怕，若說記恨，甘來是萬萬沒有的！”

    “好孩子，難怪他們兩個這樣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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