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我豈是這種人?你到我府上來,難道就是想說這個嗎?”馮從吾怒視著張余,大聲的質問道。 他的眼中似要噴火,同時已經擺出了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一邊的宋應升和宋應星都看傻了,誰都沒想到張余上來就擺出了這樣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要知道他們三人這一次雖然算不上是來求人的,但來人家家里,多少態度也要好一些吧? 畢竟說到底,他們是來聯合的。可張余現在這個樣子,給人的感覺是來結仇的呀! 張余不為所動,沒有被嚇到,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說道:“正因為我相信您不是這種人,所以才和您說這些事情?!? “我們要做的是忠君報國,是匡扶正義,而不是泄憤,也不是以直邀名?,F在大明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我們不能夠再以直進諫;我們需要有一些計謀,需要迂回。” “朝堂之上,碌碌之輩甚多,幸進之輩也不少,由此等人執掌大明朝政,可以想象大明將來會如何。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更不能逞心中一時之痛快,罔顧正義、罔顧大明!” 馮從吾看著張余,知道這個家伙雖然嘴上說的輕松,但這話卻不盡不實。 朝堂之上,這樣的人雖然有,卻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現在的情況也不是臣子們想怎么樣的事情,而是要怎么扭轉陛下的看法。 不過馮從吾聽出了張余是話里有話,于是就緩緩的坐了回去,緩和了些臉色問道:“那你有何主意?” “如今朝堂之上,徐光啟為心學一脈,在他身邊有戶部侍郎李之藻,亦有禮部尚書沈庭筠。三人在朝堂之上,又深得陛下信任,可以說地位根深蒂固,雖然他們上位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想要撼動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刑部的黃克纘于今時今日提出荀子,可以說是獨樹一幟。相信用不了多久,在他身邊也會匯聚一批人,這就是朝堂上的第二股勢力?!? “至于第三股勢力,表面上看是內閣首輔韓爌,以及內閣大學士孫承宗??墒聦嵣衔覀兌贾?,韓爌與孫承宗并不是一類人,同時還有一個工部尚書趙南星,這三個人勉強算是同一陣線,但是心又不齊?!? “現在朝堂上主力就是徐光啟一群人。除此之外,估計還會有黃克纘的一群人,到了這個時候,朝堂上的新一輪變動恐怕就要開始了?!? 看著一眼張余,馮從吾開口說道:“我現在不過一個區區的五品尚寶卿,你們只是舉人,有何資格評論朝堂上的諸位?更沒有左右他們的辦法?!?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張余笑著說道。 “此言何意?”馮從吾看著張余,這一次臉上的表情終于嚴肅了起來,等待張余給自己一個答復。 馮從吾看出來了,這個張余到這里來就是有話要說。 張余也沒隱瞞,直接就把韓爌找自己和宋家兩兄弟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這些話之后,馮從吾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陰暗還是興奮,給人一種十分復雜的感覺。 半晌之后,馮從吾才抬起頭看著張余,干巴巴的問道:“此事與我何干?” “朝堂之上紛紛擾擾,各家都在宣揚自己的學說。在這個時候就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關中一脈,如果在這個時候沒有作為,恐怕很快就會淪落塵埃。”張余看著馮從吾,直接說道:“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何去何從?” 馮從吾自然也有這個擔心。 他算是關中一脈的代表人物,同時在理學和心學的造詣上都頗深,就證明這是一個兼容并蓄的人。 馮從吾看著張余,卻沒有開口去詢問,因為他知道張余的話還沒說完。 “所以在今時今日,到了我們做事的時候,同時也到了大變的時候。”張余繼續說道:“我們儒學一直都是兼收并蓄,既然如此,為什么我們不能夠重新開創一個學派呢?” “我們這些小輩沒有資格,但是您在關中講學二十多年,門生故舊遍布天下,在士林之中聲望頗高,為什么不能夠自己開創新的學派?” “我們可以集各家所長,以關中一脈為根本,結合當下朝廷之所需,開創新的學派;以韓爌這位內閣首輔為朝中外援。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會在朝廷上占據一席之地。” “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夠真真正正的改變朝堂上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寫題本泄憤。這也是我們今天來的目的,關中一脈的傳承,全賴先生一言決之?!? 馮從吾看著張余,陷入了沉思。 要說他不動心,那是假的。 事實上馮從吾其實沒有什么學派,他理學心學都學,說是東林黨一脈,那也只是認同東林黨的思想和想法。 而東林黨都算不上一個學派,所以現在聽了張余的說法之后,馮從吾還真的心動了。 想到自己在關中講學二十五年,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地位,甘心嗎? 現在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五品的尚寶卿,自己能做什么?對得起自己一生所學嗎?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不如搏一把。如果成了,那么自然是青云直上;如果不成,回關中繼續講學吧。 想到這里,馮從吾看著張余,緩緩的說道:“你有什么想法?我是說關于學派方面的,這一點要想清楚,如果這一點想不清楚,那就什么都不用說了?!? 張余看著馮從吾,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我的確有一些想法,但是并不成熟。比如我覺得我們學派的第一要務便是兩個字,務實。” 馮從吾一愣。 連宋應升和宋應星都是一愣,這件事情張余沒有和他們說過。 張余沒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繼續說道:“現在各個學派務虛之風盛行,我們就要扭轉這種局面,喊出務實的口號?!? “什么事情要做,做了才會知道對與錯。至于衡量務實的標準,我們可以用陛下的一句話,那就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什么事情要做過才知道,不要務虛,不要夸夸其談?!? 聽了張余的這句話之后,在場的幾個人的臉上都有一些怪異的神色。 以務實為第一要務,喊出的口號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這完完全全就是沖著陛下去的。 你這個口號一喊出來,妥妥的就是在拍陛下的馬屁。 但是馮從吾和宋家兩兄弟沒站出來反對,因為這種事能做不能說,不過這個口號倒是挺可以。 一個學派成立之初,總要有拿得出手的口號和東西,否則的話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張余繼續說道:“在其他方面,我們講究四民平等。” 張余看著馮從吾,嚴肅的說道:“天生蒸民,自然是一視同仁;眾生平等,所以人沒有高低貴賤,市農工商無非是從事的行業不同罷了?!? 得了,這就把佛家的口號拿過來了。 這個口號具有的蠱惑性,他們都知道。這么干也不止他們一家,所以他們不覺得奇怪。 同時馮從吾三人也大概明白張余要干什么,這就是把現在比較火的幾個學派、陛下比較信任的幾個學派,把他們最具代表的東西拿過來雜交在一起,形成自己的思想。 張余繼續說道:“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高貴,那就要看他為國家為百姓做了什么?!? “有功于國,自然得享高位,這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高貴的標準。勛貴世家,陛下籌其公;陛下天命,乃上天朝籌陛下之功,此乃天功之論。” 這天功論也被張余給拿過來了。要知道因為此事前一段時間鬧得可是不小。 不過張余還沒有停,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認為朝廷應該禮法并舉,禮為表,法為里。無論是勛貴、庶民,亦或者是官員、白身,只要犯法,全都要一律嚴懲。法外可以容情,但是法外不可以開?!? 三個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余。這是把荀子的學說也拿過來了。 至于前面的務實,甚至也可以擴充到荀子的學說里面,畢竟荀子講究制天命而用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說張余好。 你要說他說的不妥吧,他這個辦法還真的切實可行。要是這么干,關中學派的崛起就指日可待,在內有內閣首輔大學士韓爌支持,在外有他們這些關中學派的人搖旗吶喊。 如果真的能夠做到切實可行,那么就真的能夠成功。 只要把這些思想洗一遍,變成自己的思想,再從關中學派里面找到一些可以符合的說法,瞬間就能夠崛起于當世。 只是這么干,實在是有一些太差勁了。 見三人都不說話,張余繼續說道:“我們還有一個優勢。” 馮從吾等人皆是一愣。 咱們現在三瓜兩棗的還有什么優勢? “我們都是關中人,關中是什么地方?關中乃是秦漢唐興盛之地。秦就先不說了,我們單獨把漢唐拿出來說,可以對外喊出一個口號,叫做學漢唐之儒?!? “我們都是關中一脈,倡導學漢唐之儒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從漢唐之儒里面,找到一些切合我們關中學派的學說?;蛘哒f我們就是承襲漢唐之儒,有漢唐之強盛?!? “我們為什么要學宋之儒呢?那就是腐儒。你看看大宋,自從建國之后可有一日強盛?” 張余這話就是純粹的胡說八道了,宋朝衰弱的帽子也不能全部都丟到宋朝的儒者身上。 但歷史就是一個小姑娘,怎么好看就怎么打扮?,F在自己需要漢唐之儒變漂亮,那么就只能把宋儒變丑了。 三個人看著張余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此一來也算給自己的學派找到了出處。 我們就是關中學派,我們承襲自關中的漢唐之儒。 若是想要找到理論學說,漢唐之儒那么多著述,總能從里面找到一些,然后全部都套到現在來,這就叫古為今用。 三個人的目光明滅不定,尤其是馮從吾。如果真的這么干的話,那這個首領之位舍我其誰? 畢竟現在關中一脈,他的資歷最老,威望最高。如果真的能夠把這件事情做成的話,那他以后將是什么地位? 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想到這里不激動都不行。 雖然這么干,有一些不要臉,可這世界上的事情要臉干得成嗎? 再說了,咱們儒家從來都是百變的,學習他人的優點也是咱們的優點嘛。 強迫自己穩定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張余,馮從吾淡淡的說道:“此事你可與韓爌說了?” 這件事情的關鍵點在韓爌,如果他答應了,自然什么都好辦;如果他不答應的話,那這件事情肯定就不好辦。 因為想要這么干,需要得到陛下的支持。而要得到陛下的支持,那么就要先到陛下面前,至少也要有人引薦。 在這樣的情況下,韓爌的引薦就異常的重要,所以馮從吾問出了這個問題。如果沒有韓爌的引薦,他們幾個根本成不了事。 張余笑著說道:“只要您同意,我就有把握說服韓爌?!?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