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海外徒聞更九州(中)-《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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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當夜幕開始籠罩在汾水之上,而月色尚且未從厚厚積重的云層中透出來的時候? 在汾水西岸的山口開闊處立營的太平軍陣中,卻是一片火光通明而充斥著嘈雜的喧囂。
因此,從東岸這兒看過去就可以隱約見到,那一車又一車的物資從鼠雀谷內的關口,給拉到了營地當中? 然后又變成正在中宰殺的豬羊慘叫聲和圍觀者的哄笑聲;最終又成為各種炙烤、烹煮和炸制肉類油脂的氣味。
一時間? 各種換著花樣炊食的香氣,甚至都隱約飄到了東岸來。而又讓那些值守在尖柵和拒馬之間? 正在啃著粗面干餅和死硬的陳年肉脯,還有一點劣酒作為保暖和漱口的晉軍士卒? 越覺得味同爵蠟起來。
然而這些動靜還沒有完全結束,又有許多馬拉大車上的酒桶和酒壇,被高高的堆砌了起來宛如一座座的小山? 而又變成了在夜晚當中清脆可聞的碰碗和摔杯聲? 各種勸飲和高談闊論、爭執不已的叫囂聲;
而伴隨著這些隱隱約約的聲浪? 則又再度響起了一陣結果一陣的參差不齊的歌聲;而當這時候? 就算是那些在河岸上巡夜的晉軍士卒,也難免有些意興寡然而越發有氣無力和神不守舍起來;
哪怕他們大多數早已習慣了北地冬天的嚴酷? 但也忍不住在寒冷造成的身體本能驅使下? 想要草草結束自己這段巡程;而回到帳中喝上一口加熱過也依舊味道寡淡酸澀的濁酒也好。
而在營地一角的黑暗當中? 已經換上一身輕便而保暖膠皮套子的林銘? 也對著特制油膏涂黑了頭臉只露對鬼魅式眸子的左右? 再度確認了臨時調度的口令:
“過河,過河;”
然后? 只見他率先趟入到雪花飄落的河水當中,又抱著羊皮泡子所組成的漂浮物,在滑落沉底的下一刻重新漂浮起來? 變成了沉寂的河面上不斷劃水、蹬腿順流斜向行進的一個個小點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被甩在身后的西岸喧鬧和嘈雜聲? 都一時間仿若是消失不見了,但是林銘他依舊沒有能夠踩到足以讓人立足的河床,夾裹在冰冷河水當中的暗流似乎將他們給越沖越遠;而根本看不到靠岸的機會。
似乎是被過于寬闊的河面吞噬了大部分的體能和熱量,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河水當初的刺骨寒冷,而只剩下身體越發遲鈍和滯澀的動作,只有前后用繩索連接的拖曳感和隱約的劃水聲,在提示著他自己并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接下來更糟糕的是,隨風刮在臉上像是刀割一樣的落雪也停了,然后從開裂和破碎的云層中開始透出了絲絲縷縷的月光如線,明晃晃的照耀在了汾水之上,也隱隱約約的照出來在水波中蕩漾的動靜。
這時候,身體已經在長久浸泡當中,損失了太多熱量的林銘,也在身邊穿梭而過的月光當中,見到了某種幻像和錯覺;就像是他當初被征發為青州團練,卻又在軍中帶著吃食偷溜回來,卻見到已經餓死在坍塌破屋里的家人,
此時此刻,他們都在溫柔而平靜的看著他;雖然沒有一絲一毫責怪的顏色,但是事后林銘總會忍不住去想,也許當初自己不貪圖那點安身的糧食,或是再早一點帶著他們去逃荒,也就他們多少會有人活下來;
而不是前腳才走沒多久,后腳就被追繳清欠的鄉吏砸破茅舍,奪走最后一點救命的口糧。理由是因為他們本甲(十戶)已經逃的逃,死的死,賣身的賣身,所以剩下的賦稅和雜捐,都要剩下的三戶來承當了。
所以,他只能把那個經事的鄉吏給騙出來,用刀追砍了半條街才殺死對方,但是他也由此走上了另一條從亂兵、盜匪到義軍,再到太平軍的全新道路,然后他也重新發現了自己存在價值和人生的意義。。。
林銘看著道道月光當中這些熟悉的面孔,卻又變成了那些曾經與他比肩作戰過的死去同袍;保持著各種最后一刻殘缺不全的他們,也在微笑著看著他,像是在歡迎著林銘就此成為彼此之間的一員。
這一刻的林銘也忽然覺得身心俱疲的倦怠起來,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他們、靠近他們,卻又在下一刻被一種沉悶的力量給反推回來,又被蕩漾的水花被拍濺在臉上,而一下子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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